他拿着馒头站在乞丐的面前,那是个面容枯槁、随时死去都不稀奇的女乞丐,还抱着不知是死是活的婴孩。下人告诉他,这是因为北边的灾荒而逃窜过来的难民。帝国皇室的开仓赈济并没包含多少真心,能救的难民少之又少,像这样饿死街头的才是常态。
他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不知为何在女人面前驻足,停留了良久。
女乞丐连乞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惯性匍匐在千秋脚边,用行动求他给她半个馒头。少年沉沉地笑,问她愿意为了这个馒头付出什么。
乞丐无力回答,只能重重地磕头,将额间磕得血肉模糊。
人只要想活下去,就顾不了任何。尊严,自由,欲望……任何看似无法舍弃的东西在求生本能面前都是缥缈云烟。
“如果我说,把你的孩子送给我,我就给你这个馒头,你还要吗。”少年这么问她。
女人忙不迭地点头。
“我会让人他扔进海里,你还要吗。”
女人犹豫了半秒,甚至更短的时间,接着点头。
千秋嗤笑出声,将手里的馒头递了过去。在女人接馒头的时候,下人遵循他的意思,将没什么动静的婴孩抱走。女人狼狈地将馒头塞进嘴里咬下一大块,囫囵地咀嚼了两口便往下吞。她一边吃,一边看着孩子被人抱至不远处的海岸,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她痛哭起来,吃着求来的馒头,含糊不清地唾骂:“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
弱者挣扎着求生,矛盾而痛苦;他却可以站在旁边笑着观赏。
他已从笼子里走出来,他赢过了他的兄弟姐妹,所以他才能站在这里,作为天生的强者。
“那我把孩子还给你,你把馒头还给我。”少年说着,示意下人把孩子抱回来。那个孱弱将死的婴孩重新被塞回女人的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从女人嘴里硬生生被抠出来。
少年说:“我会不会下地狱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就在地狱里。”
“不,不!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点吃的……”
只有看着他们痛苦挣扎,千秋才有自己已经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实感。
——
他已经不是十六七岁、喜怒形于色的年纪,眼前煎熬难受的Omega也不是那个脏兮兮的乞丐。
他对银雀要比对那个乞丐宽容得多——只要银雀现在说“难受”,甚至不需要恳求,只要说“给我抑制剂”,他就一定会替他注射,平复他情热期的痛苦。
在他的深处,有什么正躁动不安,几乎要打碎他一直赖以生存的法则。
若要问感情的种子是何时埋下的,千秋很清楚,是在红叶馆他见到银雀的第一眼时。他和另一个“千秋”仿佛是割裂的两半灵魂,总在面对银雀时互相撕扯争胜。
听见男人的话,银雀哑着嗓子,极其勉强地稳住呼吸:“……又打算趁这种时候,对我施暴吗;你也就只能这样满足你的胜负欲,因为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