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不是成银雀第一次身陷险境,但这是应该是最优待的一次——至少他身边还有千秋,并不算孤立无援。陷阱中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千秋忽然开口,竟语带哽咽:“是我没有保护好少爷,是我的错……”

他说得恳切,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银雀太阳穴突突地跳,却在他的话语里微妙地得到了些安慰感。他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痛得叫出声,牟足了气力向右边转过头:“不是你的问题,别……别着急揽错。”

——总感觉这次是真的会死掉了。

他听得见自己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可即便如此,银雀仍有强烈的冲动,想看看千秋此刻的表情。

…………

男人一直看着他。

血腥味混进甘草味中,哀艳绝伦。

身体上的伤痛,对千秋而言不值一提;可在感受到手边银雀温热的血时,千秋眼睛发涩,不知耗了多大的气力才让自己的呼吸不那么颤抖。

每一笔加诸在银雀身上的疼痛,都堪比在他心脏上插刀。

这种感同身受来得无迹可寻,男人自认迟钝,着实不知因何而起。但感觉却确确实实,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他肋骨断裂,无法轻易动弹,只能看着他的主人缓缓转过头。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

月光恰恰好洒在二人中间,照亮了千秋的鼻尖,也照亮了银雀的眉眼。那人头发散乱,粘着泥土和细砂,整张脸裸露在千秋眼前极近处,然而他的右眼……带着惊悚的裂痕。

像破碎的玻璃珠那样,银雀的右眼睁得很圆,布满了龟裂。

“您的眼……”

“哈……”银雀长长地呼气,声音震颤得厉害,“怎么,吓、吓到了吗……”

“……”

“这就是,就是他们……”银雀的嘴唇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气若游丝道,“从我身上拿走的东西。”

那只右眼是玻璃义眼。

为什么讨厌别人站在他右侧;为什么在车上碰触男人的手;为什么对右侧偷袭的人毫无察觉……因为银雀看不见。

男人震撼得说不出只言片语。

因为失血过多,银雀的理智在崩塌。

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自己异常的亢奋,却无法收束住。他就那么看着千秋,左眼半阖,右眼碎裂,记忆如江海之潮,铺天盖地地涌来:“我,哈哈……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你好无辜,要给我陪葬……”

他说:“我不怎么想死……”

男人焦急地否决他的话:“不会的少爷,不会的……”

“哈,哈哈哈……”银雀低低地笑起来,不知是否是情绪影响到了信息素的分泌,甘草的气味越渐浓郁,又涩又甜,“你不是想知道吗,他们从我这里夺走了什么……是眼睛,一只眼睛,用……就用那种……很尖的,很尖的刀,将整颗眼珠完整的剜出来……”

啊,他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明明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