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喷泉不便开放,池子里落满了枯叶,显出些颓丧。鸟雀不愿光顾这个脏兮兮的巢穴,宁愿衔了枯枝在树杈上做窝。
黎津背着相机漫无目的的绕着喷泉慢慢走。郑禾恩数不清他已经走了多少圈,忍不住轻声开口道,“黎津,喜欢这个喷泉?怎么不试一试?”
黎津倏然回神,“嗯?好啊。”他拨弄相机的手指不太稳,好像太久没有操作生疏了。选了模式,随意拍一张,他开始低头调光圈,在郑禾恩密切的注视下取几个景。
郑禾恩没有看过黎津摄影。但他可以猜到黎津用心工作是什么状态,而现在,他只是凭本能做事,拍照的动作不过是伪装,为了给自己,给医生们交差。拍出来的照片,估计他自己都不会满意,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郑禾恩后悔了,遇见黎津之后,他时常后悔。后悔相见太晚,后悔察觉太迟。
他想过很多次,也许自己早一点发现黎津的不对,而不是听他的话,给他提供更多更纯的替代品,那么现在这一切是不是不会发生。
“禾恩。”
郑禾恩惊觉黎津在叫他的名字,“怎么了?”他有些欣喜的答应。
“一直没有问你,来这里适应吗?”
“适应啊,适应的。”郑禾恩忙不迭回答,“乔伊博士的理念很先进,我做的产品他挺满意的,还说要推广给他的病人试试呢。”
“那就好。你这么忙,今天还请假,真的不用这样...”黎津朝他微微笑了笑。
郑禾恩觉得心脏被什么化学物质击中了,连他这个生化科的博士都说不出名字的物质,开始一点点融化,流淌到全身各处。
“没关系的。”他听见自己说,“就一天。”因为我想陪你过生日。
他走到黎津身边,和他一起路过来往的行人,散步到园区西北角的圆顶欧式亭下。
两人并排坐在长凳上,隔着一拳距离。黎津把相机递给郑禾恩,“想看看吗?”
郑禾恩点头,翻开相册。他说不上拍的如何,却感觉到了一种奇异又绝望的美感。枯败的灰白色喷泉,喷出破碎的黄叶,镀金的花纹锈的斑驳陆离。天地仿佛一色。
“很好看。”郑禾恩道。
“是吗?”黎津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觉得色调太暗,想让我拍些鲜艳的东西。”
“这没什么,你喜欢就好了。你选的不会有错。”
黎津摆弄相机的手顿了顿,慢慢把身体转过去,端起相机,掩饰此刻的表情。“哦,是吗。”
他面向郑禾恩的背后,在取景器里看到园子的尽头,越过一排高大的银杏和枯藤缠绕的铁栅栏,有一棵常青的乔木,树干笔直,树冠葱茏。同这儿相比仿佛是另外一番天地。
或者,是另外一个囚笼?
...
乔伊和戴维从南门出了疗养院,往西行几百米,进了豪斯医院的大门。他们平时就在这里工作和科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