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虹口区某花园b座30楼l室。
门把上挂了一块木板,是搬进来不久后荀或买的。
起先它也只是一块空白的桃木板,没上蜡,沉着的深褐色。一起买回来的还有一支调温烙画笔,接了电骤升到四百五十度,在木板上灼开一道道黑色的痕,空气里弥散着烧焦的气味。
荀或屏息直盯着季玄勾出“wele ho”的最后一笔,才放下心来长吁一气。季玄又将笔递过来,让他画些什么。
他欣赏着季玄工整的英文字,摇头拒绝,怕自己把它毁了,拗不过季玄执意,才歪歪扭扭地画了一只狗和一只鸡,笔法简单,像是农庄儿童画。他简直悔不当初,季玄好端端的一幅字就这样被毁了,他却还开心地给木板穿了麻绳,挂到了门柄上。
后来时日渐过,荀或也就看它顺眼,还从这两幅动物简笔画里品出一点艺术的笔锋。
进门在玄关的水晶碗里扔了钥匙,右手边是阳台,晾着衣物,散养地供着四盆多肉,十二卷属,受了日照逐渐红紫。
荀或也不是有心思养植物的人,要在家里添点绿意的话,不容易死的多肉最合适。
从阳台极目向南远眺,是上海灰拓拓暗沉沉的里弄,这一块暗因为附着了这代人上代人上上无数代人的生命重量,在大城市里尤显沉稳。
两人曾循着方向到里面去过,阴暗狭长的过道交织得像张网,罅缝是岁月的割痕,青苔几乎是溢出来的。楼旧了铁罩灯锈了门墙上的玻璃渣子都结了蛛网积了厚灰,一切都是时间最鲜明的表述。
上海的弄堂能把时间的芯子掰开给人看,起先荀或还吱吱喳喳,后来两人就都沉默了,并肩踱步时只觉这一生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给过去,穿出里弄后是宽阔的道路,温煦的阳光久违再见,荀或朝季玄笑道:“哎呀,一不小心和你过完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