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时月 第三百八十六章 放榜日

北宋大相公 思梦语 3078 字 2022-11-14

得知自己及第后,范进霎时间“疯”了。

这时的进士们完全掌握着婚姻的主动权,别说你是大贾员外家的千金,即使是当朝权贵的金枝、世家大族的小姐,进士基本上都可以随便挑。有时候碰到个别“硬茬”的进士,甚至发生了让权贵们不了台的尴尬局面。宋徽宗时,“六贼”之首的蔡京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新科进士傅察,没想到傅察给蔡京来了一个“冷处理”,直接沉默不语,最后蔡京只得讪讪而归。“六贼”中的另一位朱勔,在洪皓等待第三轮考试——殿试时,就示意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洪皓谢绝了他。登第后,朱勔再次向洪皓请婚,而且送给他大量的钱财,并许以显官,不过洪皓依旧是坚决拒绝了这门婚事。

宋仁宗时,颇得仁宗宠爱的张贵妃的叔父张尧佐看中了刚及第的冯京,就派人把他拖到家中,并冒称是皇帝的旨意,还摆出了丰厚的嫁妆,而冯京只是“笑不视,力辞”。

说起陆垚这次参加的省试,其实从题型来看,也是有所革新的,当然,陆垚也是听之前参加过科举考试的考生们所说的,这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次考试的主考官,是欧阳修。

从这届考试开始,流行于仁宗朝历年科场的“太学体”文风终于被欧阳修淘汰掉。

“太学体”是庆历四年(1044)朝廷创建太学之后风行一时的科场词赋、策论文体,其特点宋人多有总结:“务为险怪之语”,“求深者或至于迂,务奇者怪僻而不可读”,“以新奇相尚,文体大坏”,一言以蔽之,就是不讲人话,有如时下某些学者以艰涩、怪谲文风写出来的所谓学术论文。

“太学体”的兴起与国子监直讲石介的倡导有密切关系,石介看不惯仁宗朝初期流行的华丽文体,在太学讲课时,便有意识引导太学生写文章时使用冷峻、佶屈的文辞,“因其所好尚,而遂成风”。

欧阳修崇尚平实、说人话的古文,很不喜欢“太学体”,所以,借着这次担任举主考官的机会,对“太学体”文风“痛加裁抑”,评卷时候,但凡用“太学体”写的词赋、策论,都给予极低的评分,将擅长写“太学体”文章的考生“黜之几尽”。到了放榜时,人们发现“时所推誉,皆不在选”,那些“太学体”文章写得得心应手、大家都以为必高中无疑的太学生,几乎都落榜。

而正是这次考试之中,出现了《刑赏忠厚之至论》这篇文章,当然了,陆垚在这次省试的时候写的论文也是有借鉴苏轼这篇文章的地方。

除了这篇文章,其实这次科举考试在历史上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落榜的太学生非常愤怒,等欧阳修上朝时,将他围堵在路上,“群聚诋斥之”,开道的街司逻吏都无法制止。不知哪一个考生还写了一篇《祭欧阳修文》,投入欧阳修家中,由于是匿名文章,官府也无从追究责任。

在落榜诸生中,有一个叫刘几的太学生,深得石介“太学体”之真传,写文章好为“怪崄之语”,平日测试,都得第一名,众学生“翕然效之,遂成风俗”。欧阳修听说过刘几的名字,对他的文风很不以然。这次评卷,他看到一名考生的论文写道:“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欧阳修说:“此必刘几也。”提起朱笔,在卷面上大笔一抹,大批“纰缪”。

那一次欧阳修没有看走眼,拆封放榜时,那篇被他大批“纰缪”的“太学体”论文,果真是刘几的文章,刘几自然亦名落孙山。

不过,刘几也是一个才子,自落榜后,更名刘辉,改攻古文,自是文风大变。两年后,刘辉再参加贡举礼部试,顺利中榜,进入殿试,殿试考官还是欧阳修。欧阳修阅卷时,看到一位进士的《尧舜性仁赋》,义理、辞章俱佳,忍不住击节叹赏,擢为第一人,及唱名,发现这位进士原来叫刘辉。有认识刘辉的人告诉欧阳修:“此刘几也,易名矣。”欧阳修“愕然久之”。

后世一些学者相信,那首给欧阳修惹来官司之祸的艳词《望江南》正是刘辉所作,故意托欧阳修之名,意在败坏欧阳修名声,以报复欧阳修。但也有人提出异议:“世传辉既黜于欧阳公,怨愤造谤,为猥亵之词。今观杨杰志辉墓,称其祖母死,虽有诸叔,援古谊以适孙解官承重,又尝买田数百亩,以聚其族而饷给之。盖笃厚之士也。肯以一试之淹,而为此俭薄之事哉?”刘辉品行很好,曾乞解官为祖母服孝,购良田赡养贫困族人,这么一名厚道的人会诬陷欧阳修吗?

不管刘辉是不是对欧阳修心存芥蒂,也不管落榜的考生是不是服气,风靡一时的“太学体”经欧阳修力挫,不再独领风骚,诸生文风自此大变。

如果不出意外,陆垚印象当中,这次进士科考生应该是有将近四百人,而这些人后面还会参加仁宗亲自举办的殿试。这一年的状元,陆垚记得是一个名叫章衡的家伙,他的名气不大,毕竟这一年的榜单中诞生了多位未来的政治—文化精英,如:苏轼、苏辙兄弟,与苏家兄弟同列“唐宋八大家”的曾巩,文武双全的王韶,理学家张载、吕大钧,未来熙丰变法的骨干吕惠卿、邓绾、张璪、林希、曾布、蒋之奇。可以说,中国自隋唐始实行科举取士,至清末废除科举制,历时一千余年,论取士之盛,没有一届科举考试可与这次比拟。

只是陆垚有些记不清了,是不是从这一届考试开始,获得殿试资格的考生都不予落榜,殿试仅仅只是做排名,他仔细想了想,确实有些忘却了。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陆垚这两日里,除了夜里跟方庄练习功夫之外,也是找机会看了些古籍,虽说他对于自己殿试能够上榜没什么担心的地方,但是谁知道到时候赵祯的提问会是怎么样的,如果说会试是考你对于四书五经还有一些道理的理解的话,那么殿试其实更多的考的就是你在面对皇帝提问的时候所表达出的态度。临场应变能力,往往会比你给出的答案更加重要,这一点在现代面试当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通常学历,还有之前的工作经验只不过是辅助,主要还是要看你在面对面试官时候表现出来的是怎么样的一个态度,给对方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陆垚自问自己给赵祯留下的印象应该还不错,别的不说,就那个彩票站,就已经够赵祯赚上许多了。不过陆垚也看得出来,赵祯是个公私分明的家伙,虽说自己让他的腰包变得鼓鼓囊囊,但是赵祯完全可以说这是私下里的关系,到了朝堂上还是要论君臣。

不过再怎么想,陆垚觉得殿试落榜应该是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至于名次嘛,陆垚觉得按找自己在省试当中的发挥,到了殿试上只要不乱说话,顺着赵祯的思路往下说,应该会获得一个不错的名次。至于具体是多少陆垚也懒得去管,他从来没指望自己能够在这殿试当中脱颖而出取得个状元什么的,毕竟北宋的人才济济,这次参加科举考试的又都是能人,能考上就行了。

于是,陆垚这两天白天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自己的房间中看书,当然,他也没有忘了去给韩韫玉还有曹菡写文稿。棠溪那边也已经联络好了苏轼和苏辙,陆垚问了一句棠溪,他有些好奇,这两兄弟在等待放榜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是平淡如水,体现文坛大家的一种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