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嘿嘿笑了两下,没接话。
谁他妈天生喜欢打架来的,我今儿要是不打,不知道要几百年才能见到我妈呢。
我妈不喜欢我,非常不喜欢那种。
一上高中就赶快给我办了个寄宿手续,谁知道我哥晓得了也非要开始住校,我妈拗不过,气得牙痒痒,得不偿失。
然后就更看不惯我了。
现在我哥高三,在学校旁边租房子住,每天晚上她给我哥送汤都是绕开我教室走的,就跟我班上供了什么瘟神似的。
她也基本上不去给我哥租的那房子里,因为我也住那儿。本来她是打算租来自己和我哥住的,后来我哥说我不一起去他就不住。
得,从此我功德簿上又被记了一笔。
以前我心里还会不忿,世界上有些家长就是这样,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可他们就是明目张胆地更偏爱其中一个,理所当然地让天平歪成一条直冲云霄的斜线。
但现在我不会了。
我妈再讨厌我,她还是我妈,我还是觍着脸想见她。
打架被请家长是我现在为数不多的能见她的方式了。
如果非要今天见她,那就是唯一的方式。
我比我妈高了大半个头,打伞的时候轻而易举看得到她肩膀有没有被淋,倾斜得多了些,进了公寓一收伞才发现自己除了个脑袋以外其他地方都湿了。
一低头看到她右手还提了个保温壶,我咂了咂嘴,想到昨晚我哥那碗排骨汤的味道,有点儿试探性地给她撒娇,妈,我饿了。
她右手往大腿后边藏了藏,眼神有点儿闪烁,说话倒是中期十足:“跟我喊饿有什么用?我能把你喂饱啊?吃饱了好再去打架?”
我讪讪收嘴,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明知故问,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反正这汤最后也还是我喝。
出了学校大门再拐个弯走个五十米就能看到两栋斑驳陆离的高层建筑,外墙脏得像家里抽油烟机吸附了油脂的表面体,下面一堆杂乱无章但还是勉强称得上绿化的植物,门口装模作样整了个门禁,大概是拦孤魂野鬼的,反正人和狗都拦不住。
楼里面每一户的装修和这栋楼本身的外形都是相互照应的,穷酸破败,偏偏价格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我跟我哥住的那一户,一百八十平大户型被房东殚精竭虑加墙隔出来的四十平,一室一厅,厕所小得刚好能站两个人———谁要有别的动作另一个人就得出去,三千块钱一个月。
这大概是所有学区房的通性,吉光片羽的地段,米珠薪桂。
覆了无数陈旧划痕的金属门缓缓合上,我按了十一楼。顺便在心里回忆着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自己那张床有没有收拾干净。
毕竟从去年八月份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十个月,这是我妈第一次愿意在有我在的时候踏足这里。
电梯老得跟耕不动地的黄牛一样,走一楼卡一下,就跟谁把这栋楼的核心筒喂得太撑了一样,连带着整个电梯间止不住地打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