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人,菲利普居然在他面前恭敬的低头——能让一个疯子低头的人,只会是更疯的疯子。
“Teacher”告诉他:“亲爱的沈,我希望你可以和你的小伙伴们愉快地交流,因为你们是一家人。”
沈樵想笑。带他吸大.麻的不是菲利普吗?给他注射冰.毒的不是菲利普吗?明明是这些人把他带进了吸.毒的漩涡,最后却和他说我们是一家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但他不敢说,他只能像菲利普一样恭敬地低头,仿佛面对的是自己毕生的信仰:“好的,Teacher。”
然后沈樵经历一段痛苦的时期,每天和一堆疯子交流还要做出崇拜的表情……他觉得他没疯一定是上天诞下的奇迹。
在这段期间,沈樵也知道了这个组织的一些情况。
比方说Angela的创始人是一位被丈夫抛弃的女人,但她不被痛苦的生活所打倒,反而成立了Angela,帮助更多遭受痛苦的人。
比方说“Teacher”,天生有性别认知障碍,他的父亲在发现后甚至将他送进了精.神.病医院。“Teacher”靠蒙混医生出来,却在某次女装后被发现,他的父亲将他打个半死,然后在他十八岁那年没给一分钱地把他赶出了家门,而他的母亲没说一句话——或者说,早在他在精.神.病医院的时候,他的母亲早就当没他这个孩子了。
比方说菲利普,他从娘胎里就带着毒.瘾。他的母亲是一位患有艾滋病的、吸.毒的红灯区女人,生下的菲利普虽然躲过了艾滋病,却没躲过毒.瘾,他从未主动吸.毒,却一辈子都离不开毒.品的摆布。
沈樵甚至偷听到了自己的身份——没有父亲的私生子、被男朋友甩掉的可怜虫。
沈樵居然无话反驳。
确实,不论他的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听起来正常,他在理论上来讲都是私生子;虽然分手是他先提出的,但是是周顾不愿改国籍在先,被分手后一句挽留都没有就离开在后——某种程度上讲,他真的是一个“被男朋友甩掉的可怜虫”。
组织里还有被父母抛弃的小孩、被继父强.奸的养女、被丈夫家.暴的妻子、被贫困拖累的穷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幸,于是他们拿着自己的不幸当做免死金牌,逢人就诉说自己的不幸,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听到别人比自己可怜,他们会幸灾乐祸,然后假惺惺的安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实际上巴不得你一辈子在泥潭里挣扎再也爬不起来。
如果你让他们感到嫉妒、感到不舒服,那么他们就要把你一起拉下泥潭,冷眼看着你挣扎,再假惺惺地说“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同一种人,我们都是家人”。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见不得别人好的神.经.病凑在一起说着“我希望你好”这样的自己都不信的假话,维持着虚假的其乐融融。
可是,沈樵无奈地想,我也要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了,我也会成为一个神.经.病了。
当菲利普告诉他要他回国和周顾再续前缘的时候,他是真的高兴,因为他在想,他要看见他的阳光了,他的阳光会带他回到人间。
可他的阳光照耀了别人,那一瞬间,嫉妒疯蚀了他。在周顾毫不犹豫地选择曲误弦的时候,沈樵就知道,他疯了。
他终于成为了他曾经觉得可笑的那种人:自己过得不好,就要看到别人更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