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宗骋野很聪明。

宗高晟和罗女士在一起的大部分时候虽然不像文学作品描述的温馨,但是他至少有一个家,是两个人爱情的意料之中的结果。至此他才明白,自己的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利益的交换,为了金钱,他可以是个被摆放在天平上与利益同等的砝码,作为一个非符号意义下的宗骋野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

宗骋野突然想起八岁那会,在撞破宗高晟和萧顷做爱以后,他惊慌失措地跑去找罗女士,

罗女士摘下墨镜,自下往上看宗骋野。她眼睛亮,宗骋野的好看一半都继承与她。她推开报纸,笑了笑,“下次不要那个时候回家了。”

宗骋野感到惊愕,他认定母亲是有苦难言、委曲求全,所以他恨透了萧顷,恨透了萧顷作为第三者所带来的痛苦,恨透了萧顷所代表的同性恋群体。

他曾经说萧顷“肮脏、恶心、像水沟的虫子一样”。

宗骋野对萧顷的骄横蛮横全都是自以为受害者的底气,可是假如萧顷从来不是什么不要脸的第三者,假如他才是被打破平静生活的受害者呢?

他曾经像个高高在上的法官,居高临下地审视萧顷,冷眼看萧顷在肮脏油腻的餐馆里失声痛哭,绝望地辩解自己不曾真的想伤害宗骋野的家庭。

他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挺得意的吧?是不是觉得自己卑劣的灵魂意外的高尚?

方才饮入口的好像不是咖啡,是可怕的硫酸和熔浆,灼得宗骋野胃开始一阵阵的钝疼。他眼前翻滚了白色的雾气,巨大的悔恨自责淹没了他。

罗璧说他可恶。

陈颖颖说他自私。

路小辉在最后一刻放开他的手。

连萧顷这样善良老实又很在乎面子的人都被他逼得在大庭广众下掩面痛哭。

宗骋野突然完完全全丧失了方向,走在街上,不抱希望地拉住一个陌生人的手问:“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该怎么办?”

那人上下扫视宗骋野,大约是觉得宗骋野神情很不对劲,随口劝诫:“你还年轻,先道个歉吧?原不原谅就看运气了。”

“大过年的。”那人喊,“小伙子振作点,注意安全啊。”

宗骋野直到站在萧顷的公司楼下,才发觉自己做事很不妥当。

前台小姐告诉他没有预约不可以上楼,但或许看宗骋野长得很好看,又有些魂不守舍,就好心地请他在大堂的沙发上稍微等一下,萧总最近下班都很准时,应该可以遇见他。

宗骋野应下。

他真就在最靠近电梯门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个穿着普通的学生,在人来人往的精英大厦端坐是不能引起注意的。但是宗骋野长得很好看,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全然不管。

只余内心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