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只想要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打一架,证明自己确实存在。
毛发竖起,感官被放大,他一瞬间变成了警觉的流浪动物,期待一场流血的厮杀。
烟头被猛地掷在地上。明亮的橙色火光转瞬即逝,“噗”的一声,犹如跌落水中的闷炮。
蹲在垃圾桶上的猫被人一脚踢开,惊恐尖叫地逃离。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绵长的声音穿破黑暗,撕裂夜空。
车轮橡胶因为转弯带来与地面的急速摩擦,在路上留下一道漆黑的焦油。这个熟悉的、同车祸后宗骋野幻想过的千百个场景一样的声音——犹如开肠破肚的手术刀,在他的脑海里划拉一道口子。
宗骋野好像被人当空浇了一捧冷水,僵硬在原地。他的胃过电一般,拧巴蜷缩起来。
这个声音、车祸、车祸……
混乱不堪,吱呀粗粒的场景一瞬间如同卡带的唱片,洪水猛兽般涌了上来。
先是电话响起,宗骋野放下手里刮黄油的刀去接听,电话声音让其余的一切都变成好像电影的画面。快速闪过、虚幻、不真实。
他好像看见车突然变道,撞向路边的保险杆;罗女士因为争吵而憋红的脸,她高声尖叫着;宗高晟愤怒地冷笑,两手飞速打着方向盘;对面驶来的车刺眼的远光灯……呼救声、电机声、汽车犹如失控的陀螺一般,在水泥地板上飞速旋转,像物理题中最常见的动力碰撞,损失的能量好像都留在了路上两道焦黑的痕迹里。
警察详细的描述最初只是让他有点不适,后来宗骋野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他想象不出宗高晟和罗女士狰狞的画面。他只记得道路上的两道黑印记、刺耳的刮擦声,犹如老旧的霉印,在白墙上怎么也擦不干净。
宗骋野后来就尽量避免坐车了。
轰隆的引擎音渐远,好像也带走了一部份近日看似完好无损的宗骋野。他像一块被撞碎的玉,碎片跌落在地上。
胃开始灼烧,这可能是他的幻觉,宗骋野心理清楚,却在这片刻的混沌里难受地弯下了腰。
脚步声接近,一个混混被宗骋野赤红的眼神吓一跳,退后半步。
“怕什么。”另一人推搡他的后腰,“就拿他的钱包。”
垃圾桶旁的空酒瓶被风吹着,有规律地敲打着水泥墙壁。
一下、一下。
淅沥的酒液像诡异的摇篮曲,回音在小道里空荡。
在这种危机的情境下,宗骋野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小时候不小心掉到井里的遭遇。
他贪玩跑到宗家工地,却不小心掉到井里,幸好没有通水通电,井也并不深,但也浅不到能够自己爬出来。
宗骋野觉得井壁太逼仄、太黑、潮湿闷热得让他喘不上气。
混混走近,表情狠戾,为首那个伸手推了一把宗骋野。宗骋野下意识后退一步,他步伐虚脱,后背猛地撞到坚硬的水泥墙上,右脸颊则被墙上粗粝的石子滑过,留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