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你做我的污点证人。”他说,用力地回握住江子成那只手。他需要一个线人,一个曾经在胜合待过,熟悉胜合却不再为它卖命的人。江子成是完美的人选。
听他说完,江子成只是看着他,几缕头发沾着水滴,湿润的贴着脸颊,配着他一副上佳的脸孔,生出一些青蛇出水的味道。这蛇眼睛生得极大,睫毛上坠着一点一点的雨珠子,望着人时便生出无限的哀婉,他说:那你把我捡回家去吧,我做你的证人。
第二章
沈云山后半夜一直醒着,在烟灰缸里摁灭了又一根烟,窗外头墨蓝色的天里压着一片铅灰,风雨欲来的势头。他住在局里派发的公寓,五楼,八十平,只有一张单人床。江子成没什么东西,空身人一个来到这里,沈云山给他拿了件自己的夹克,从楼下的烟酒店里买来了洗漱用品。江子成很不好意思,一直说要打地铺,沈云山拉着他叫他睡了床。
“我睡不着的,你先睡吧。”可能是白天累了,江子成夜里一沾枕头就阖了眼,也没有多推脱。沈云山从阳台走回去看了他一眼,江子成蜷成小小一团,怀里头抱着那件夹克,睡得很熟。
早上他烧了饭泡粥,煮了两个鸡蛋。江子成醒过来以后幽魂似的飘去洗漱,和他打了个照面。沈云山拿着牙刷说了声“早上好。”江子成很有些被捡回来养的自觉,点了点头,说,“警官先请。”两个人吃完饭才开始聊正事,江子成和他交了底,被胜合抛弃前他是港口老A的人,做的是填补账面的活,也见了不少脏事。新法刚推出的时候,道上的人都在四下议论,原本胜合就靠赌博发家,靠着一张政府给的营业证通行无阻,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公家的产业,放谁心里都不会痛快。
“新一辈的人有的是法子弄钱,迷幻药、毒品,他们什么都卖。”江子成说道,“赌场不是他们的地盘,出了事也没人去管。但是老一辈的就指着赌博生意过活,新法推出,跟掐着他们喉咙没什么区别。”
胜合里新旧两派的争斗沈云山早有听闻,早些年胜合靠着几个猛将打下江山,后来年轻一代相继冒出来,被人叫做新派,一个个都跟腐肉上的秃鹫似的,做的都是刀口淌血的生意。只不过玩命浪子到了最后也还是想过点安逸生活,偏偏几个稳当的大产业都握在老头子的手里,功臣老将看不起新派的作风,两方时有争吵,但毕竟还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许多事也只是潜在水下,一片暗礁遍布。
“港口是老派的地盘,不至于不来捞你。”沈云山问他,“新派有人看你不顺眼?”
江子成含着筷子,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可能吧。沈云山半晌没说话,他才抬起头来,眼底露出几分畏惧,像只病猫,“警官,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会保我吧?”
“和你说过了,叫我沈云山。”沈云山有些无奈,把筷子从他嘴里抽出来,想收拾了碗碟去厨房,江子成却还是望着他,身上穿着沈云山的衬衫,松松垮垮的,外头套着昨天给他的夹克,瘦得像要消失在布料里。沈云山想起了昨天的事,江子成蹲在墙角下,也像是一丛随时都会飘走的菟丝子。如果他没有遇见江子成,这个男人最终会去往哪里呢?
“最近不要出门。有什么想要的就写在纸上,晚上我带回来给你。”沈云山说着,把粥碗收拾起来,江子成伸出腿来拦了一下。他没穿裤子,长衬衫的衣摆挂在大腿上,腿很白。
“沈云山,我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