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行似乎也不打算写卷子了,我没再听见他翻弄卷子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反而听见椅腿划在地面上,发出的那种很轻微但又刺耳的声音。我回头看他,发现他正站在我身后,又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皱起眉,说:“还是有点烧。”
我摇了摇又昏又涨的头,打了个哈欠。
“明天应该就会退了,”我哑着嗓子说,“谢谢你的退烧药。”
他笑了一下,伸手按住我眼下的小红痣:“手上的疤很疼吗?我写卷子的时候,听到你在喊疼。”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我爸喝醉了酒打的。早不疼了,应该是我做噩梦了。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他说,“去睡吧,还要早起。”
我又喝了一口水,拧好了瓶盖,放好了保温杯,对他说了一声“好”,便爬上了梯子,上床睡觉去了。
他又说:“晚安。”
我钻进了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闷声说:“晚安。”
这一夜我再也没有做噩梦了。
“笑笑——”
我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封情。
封情生气地问:“我刚才说什么,你全都没听?”
我毫不隐瞒,点头示意自己屁都没听进去,并且又在涂鸦本上画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另起一页,画了一张肖像。
封情鲜少见我画人像,好奇地凑过来看,连气都消下去了。我边修改边问他:“这周你要回去看静姨吗?”
封情蔫了下来,趴在桌上,没精打采地说:“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妈啊……主要是我爸。你也知道,他一回来就跟我妈不着家,不是去这边旅游就是那边度蜜月,都不管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回去了也是孤家寡人,还不如留下来陪你。”
笔尖一顿,我合上本子,把铅笔装好,想起了家里的颜料。那是妈妈送给我的,因为送了太多,书包里实在盛不下,我又没有带行李箱,就只能先放在房间里,没有带回来。然而一个人回到筒子楼必然是危险的,前天向我要钱不成,林承宇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不会再喝酒,会清醒地等待着我自投罗网。
他一定会打我。
想到这里,我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笑笑,”封情严肃地问,“你要回去?”
我艰难地点头,哑声说:“……我妈送我的颜料……还在那边。她送我的东西,我不想留在林承宇那里……”
“要我陪你回去吗?”他问。
我伸手握住他的肩膀,狠命地摇头,失声道:“不行!你不能去,你不能去……他会打你的!那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