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里的黑沙已流逝过半,医生起身越过顾警官,他将窗边的铜色落地帘打开。
突如其来的日光灼伤了顾警官的眼睛,他看见窗外巨大的卷云游移过来,温暖的阳光像是祭坛中的神焰,他畏惧地一下躲进阴影里的角落,恍惚地问道:“现在是白天吗?”
顾警官拉扯着头发试图想要记起现在的时间。
“天亮了。”医生说道,“你该回家了。”
这不像亲切的意见,更像冰冷的命令。
医生话音刚落,那些模糊的水滴声亦戛然而止,顾警官正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他的喉管中仿佛灌下了一块烧红的碳块,他模糊地说道:“不行。”
“我怕——”
医生坐在他身旁墨绿色的单人椅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枪口转向那面漂亮的镜子,“怕什么?”
顾警官眼珠木讷地跟着手枪移动,喃喃道:“我怕我会杀了她们。”
医生微笑着给予他某种暗示:“如果你杀了她们,那么你所害怕的东西就会消失。”
顾警官的虹膜上失去了往日的光亮,就像霉菌在他的眼球爬行,灰白的瞳色吞噬了眼睛,他带走了桌上的手枪,步履迟疑却没有停下,他现在的样子和抽去了灵魂的行尸没有任何分别。
顾警官离开了诊疗室。
书桌上被翻动的书籍停在了某一页,翻到的玻璃杯里泼出的水浸湿了医生潦草的字迹。
纸上写着:“疯癫的惨叫与浑浊的臭味深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第十九章
医生在与何先生通电话的时候,无意看见陶汛躺在庭院里的草坪上,他齿间咬着一株植物的根茎,橙黄的花瓣开在他的唇边,初夏的铜绿色将他包裹起来,他就像彩虹边第一只展翅蹁跹的蝴蝶,无意降落在他的枝干上。
它会飞走吗?
医生对此产生了疑问。也许在下一秒,他就消失了。
陶汛穿着医生的衬衣,趴在自己的手臂上,专注地看着一只路过的蚂蚁,他光裸的双脚在空气中自由地划动着。
医生走出去,停在陶汛身边,“你想飞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