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梁桢心里想,自己大约就比他大一两岁吧,可他们是象牙塔里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外国教授的口供我看过,小羽出事那天,他人在宁波讲学,根本不可能作案。”
“哈哈……”男生苦笑两声,“受害者被逼迫到跳楼自杀,加害者还能大摇大摆去外地开讲座,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世道!”
“这是……”这是什么世道啊,冤屈都被埋藏在土里,洗冤者的哭声同样被埋藏在了土里。梁桢不太会安慰人,他只能做到理解,尤其是这件事,他真的感同身受:“公道会有的,总有一天我们会迎来光明。”
“有可能吗?”
“只要我们努力,就有可能,”梁桢想到了很久之前小白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未来在年轻人身上,在我们身上。只要我们足够努力,就能改变这个世界。只要我们继续走正道,只要我们足够坚定。”
男生点点头,他眼中含了泪,嗓音沙哑问道:“小羽的案子,能不要现在就结案吗?”他顿了下立刻追上一句:“我是学法律的,我,我想等以后,继续替她打官司,一定要把那个混账关进监狱。”
“好,我答应你,不会撤案。”
第二十八章 偷光
1.船舱
上海的八月闷热,夜间也没有多少的凉风。梁桢习惯了哈尔滨的清凉夏季,回到家乡反而一阵阵的不舒服。他将马褂脱了擦汗,只留一件没袖的坎肩,再从威廉手上拿过望远镜。
威廉在树后面缩起身子,不再盯着百米之外的江边。他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你认不认识卖移民许可证的人?”
“你要这个……”梁桢握紧了望远镜,余光瞥了他一眼,“你母亲的事情还没办好?老高不是说等到夏天欧洲战况缓和了,就给你母亲办签证的吗?”威廉摇了摇头,意思是尚未兑现。梁桢轻叹一声,说道:“在租界,你凭这张欧洲人的脸都比我说话好使。”
威廉继续摇头:“我没有国籍。”
世界上有多少像威廉一样的孩子呢,他来自于一个经历了工业革命的欧洲发达国家,那中国广阔的土地上,在新闻聚焦不到的地方,有多少连身份都没有的穷苦人。梁桢捏了捏威廉的肩膀:“明天早上我去一趟领馆和黑市,帮你问问。”
“谢谢,”威廉忽然扭头,“有人来了。”梁桢都没能注意到江面上那一点黑影,似乎是有人潜入了江底,看这情形,仿佛是在设置类似于渔网的障碍等着拦停日本人的船。
应该是共产党的人,梁桢收到的任务是静观其变,只需要趴着不动,可为什么老高一定要他带着威廉?老高也不是那种会对共产党伸出援手的人,据说他在北伐清党的时候举报了十多个军校同学,向戴老板表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