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今晨偷袭商水县这件事,沈经理已经知道了吧?他们从商水县的渡桥绕过黄河,随后就能直接围住泺城东侧的山区。徒骇寨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块肥肉,如此两面受敌,我们实在是无法抵抗。”
沈桀笑了笑,说道:“我不是对您有意见,不过山贼土匪祸害百姓,为什么不能清剿呢?还是说,徒骇寨里,并非仅仅有土匪。”
齐修远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同等的聪明,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
“日军就算攻击商水县,跨过了东侧山区,以徒骇寨的实力,完全可以借助地形久存,除非你们想主动出击,”沈桀将后背靠在沙发上,看对方的表情,他是猜对了,“你和张远志是同路人。”
齐修远没有正面回答他:“我们是为了自保,徒骇寨远远没有传闻中那样弹药充足。现在泺城驻军按兵不动,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准备弃城而逃,而首先放弃的肯定是东侧山脉。不知道沈经理有没有收到风,昨天下午驻军派了一队人马封锁了泺城黄河铁路桥,他们在安炸药。”
“我不想掺和政事,”沈桀冷哼一声,将眼镜取下来慢慢擦拭,因为张远志,他对陕北的那群人没有任何的好感,“无论是你们还是日本人,我都不想帮忙,请齐教授另寻他法吧。”
齐修远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沈桀忽然叫住他。
“无论你是什么立场的,别把我弟弟牵扯进来。”
“如果他自愿跟着我走呢?”
“我又不能管他一世。那他最好换个名字,他不是最擅长这种事情?”沈桀将茶杯放到盘子上,站起身,“沈家有老有少,我们不过是普通老百姓,只想过安稳日子。”
齐修远微微欠身跟他道别,他想用剿匪的事情试探一下沈桀的口风,结果便是如此。
他回到学校上高级病理学课,忽然发觉课上的同学少了一半,原本人挨人的小教室竟然显得有些空旷。有人说道:“教授,现在缺军医,高年级的参加军校联合培训的,基本都去前线了。”
另一个人接茬:“对对对,听说太原那边每天都要死好多人,一大半是因为没办法做手术或者没药,给感染了。”
齐修远走下讲台,坐到第一排的无人的桌子上,问道:“你们害怕上前线吗?”
“怕,危险,”一个女生说道,“但是又想去,因为那些扛枪打仗的士兵比我们还危险,他们冲在前面,甚至撤退的时候还会保护医生。”
她旁边的女生紧接着说道:“我爸爸在上海,他们说,有些士兵因为没有药伤口溃烂,疼上两三天撒手人寰,这比直接牺牲在战场上还要折磨。他们更想拖着残躯冲锋陷阵,至少比窝在山沟里光荣。”
“这不对,”方才的男生反驳,“养精蓄锐才能更好的反击,这是军事策略。咱们学医,不聊军事。”
那个女生立刻回头,说道:“你还想在教室里贴上‘莫谈国事’啊?咱们泺城外面的军队连打都不打就撤退,这叫什么守卫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