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广州,五岁那年,辛亥革命爆发,我的亲生父母都牺牲了。他们的旧时同窗,也是我的养父领养了我,改名叫齐修远,为躲避军阀追踪到香港避难,随后带我去了英国。”
沈牧威越看越觉得他面熟,问道:“你亲生父亲是……”
“曹若甫。”
“是他啊……”沈牧威慢慢放松身子,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摇着头“怪不得。”
沈濯反倒一头雾水,低声试探着问道:“您认识?”
“少时弃科举,我曾去广州上过西式学堂,”沈牧威摩挲着拐杖的龙头,回忆起少年岁月,警觉竟是那样遥远,事物都已然模糊不清,“若甫兄是班上思想最新潮的同学,我倒是记得他有个儿子,叫同同,还曾经来学校探望,想不到已这样大了。”
“其实,我对他没有多少记忆,”齐修远眼中有些许伤感,“您能多给我讲些,关于我父母的事情吗?”
2.战事
入秋的风吹过,带着一丝寒意,偏偏还有一丝暖意,交织纵横。沈濯托着腮听父亲讲曹若甫的故事,讲清朝末年朝廷腐败、动荡不安,讲有志青年弃笔从戎的壮志豪情。
齐修远的养父母很少跟他说这些故事,一是因为他们也不清楚最后曹若甫那几年如何度过,二来是怕齐修远少年懵懂,徒增伤感。十七岁离开英国之后,齐修远能问的机会就更少了,所以直到今天,他才对自己的生身父母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记忆里模糊的影像越发清晰。
沈牧威要去找旧时的相册,起身往后院走的时候步履蹒跚。沈濯悄悄牵过齐修远的手,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爹认识他们……”
“然后替你解围?”齐修远笑了笑,不难发现他眼尾泛起一圈红晕,“一半一半吧。初见的时候,你父亲便问我有没有去过广州,我就找了当年学堂的花名册,看到了他的名字。”
沈牧威走回来,和齐修远一直讲到深夜,回忆往事的时候总是察觉不到时间流逝。到后来沈濯已经趴在桌上,眼皮打架,齐修远碰了碰他的肩膀,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若甫兄若是看到你今日的成就,九泉之下也该十分欣慰,”沈牧威合上相册,心中五味杂陈,“当年他曾说,少年之志不应束于四书五经,少年之向不应缚于繁文缛节。也许他才是对的……”
沈濯小心翼翼唤道:“爹……”
“我这小儿子生性顽劣,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多担待吧,”沈牧威站起身,随着年纪增长他的行动愈发迟缓,最近也是多病缠身,大不如从前,“元熙,爹没什么能给你的,我也知道你不稀罕这些老古董。唯有明朝留下的两套琴谱,你拿去吧,就当是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