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远获知搭档死在狱中那天,沈濯回来的时候身上依然带着甜腻的麦芽香气,惹得齐修远情绪失控,第一次跟他吵起来,说他不学无术、花天酒地、毫无责任心,将他赶出家门。
后来,因为任务来到泺城,齐修远见到了沈濯的另一面。
他是一个纨绔,但也是一个满身伤疤,独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年轻人。他瞒着很多事情,但是齐修远以为,他的心还是善良的,血还是热的。齐修远以为自己可以说服改变沈濯,让他成为一个对国家和民族有用的人,不求他和自己一般无畏无私,只希望他能顾全大局。
但事实上,齐修远想,沈濯骨子里,还是一个纨绔。
他也许有爱国之心,但是看不到自己以外的世界,不知何为大义,何为大局。
“我走了。”齐修远站起身,沈濯想要拽住他,但是手伸到一半便缩了回去。齐修远走后许久,沈濯才意识到他没拿走外衣。这样的天气里走路回到教师公寓,得多冷。
他想解释的,但是脑子晕晕乎乎什么也说不明白。沈濯心里堵得慌,泛着阵阵苦涩,他觉得兮城的神色好似在说,自己配不上他。是我配不上他吗,沈濯抓紧了身上盖的衣服。
齐修远不知道的是,1936年春天的沈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背着整个广东的黑帮和日本人的追杀令,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几次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开春之后酒厂忙了起来,沈濯公司、库房、造酒厂三边来回跑,每天都要忙到十一二点才收工,经常半夜三点被一通电话叫起来,说哪里哪里的订单搞错了,或者哪里哪里的机器故障了。
陈君诺为一笔贷款忙得焦头烂额,沈濯也不能去打搅她,只得自己解决,因此十天没能见到齐修远,只是得闲去了一趟银行,将存放着一箱金条的户头划给了齐修远,并托陈君磊转告了他。
齐修远没回复,沈濯听说警察局和驻军联合拿下来泺城外面一座藏在山洞里的军火库,也许是徒骇寨的。
沈濯从城北的造酒厂回来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六点便已然天黑。他本想去医学院碰碰运气,但是忽然来了一通电话,东北的那批器材提前到港,需要他拿着文件去卸货。沈濯无奈,先绕道回了一趟别墅,在门口的信箱里放了一封信,再驱车赶到码头。
河边春意再盎然也敌不过饿得慌,沈濯一心只想赶紧弄好了回家吃饭。
按照二嫂教会的“正常”程序,沈濯给了码头的检查员二十块钱,省去了所有的仔细排查,赶紧把船上的东西都搬到了码头仓库,好让船快点离开,别再交过夜的钱。
东昇帮在这个码头叱咤了半个世纪,谁都得给点面子,文件上签字盖章,不到半个小时就走完了所有的程序。
准备退休养老的东北魏老板和沈濯握了握手,请他去喝酒,沈濯婉拒,他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好像是谁在盯着自己。魏老板十分热情,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雪茄来递给沈濯,沈濯继续笑着婉拒,更觉得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