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啊?」阮棠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今天却要把他们都花光,人生际遇转变可真大。

他最后选了一个看起来充满了亲和力的大姐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沈寒凛身边。

然而少年人本性总是贪鲜,他很快投入进从前只是略有耳闻的世界里。同龄人在谈话间总会时不时飚出几个英文单词,然后故意问坐在角落的阮棠认不认识这个牌子。得到他茫然的摇头后,他们就会窃窃私语,说起了他三岁妈妈受不了穷跑了,父亲好赌又酗酒的家境。

半年前阮棠只是一个打滚在生活泥潭里的穷人孩子,楼下小面馆的阿姨见他实在可怜,雇了他做做跑腿的小工作。他不聪明,学业并不优秀,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比较乖,可连自我介绍都不会收这个特点,只会湮灭在芸芸众生。然后他被父亲卖到软红还债,从普通孩子变成可供亵玩的宠儿,人命比草芥还低贱,权色都可以拿来交易,争宠更是稀疏平常。

如今,这些品牌都乖乖地排列在他手下,只要他说一声「要」,五分钟都没过就拥有任意处置权。他可以把十幾瓶香水倒进浴缸里泡澡、隨意划烂价格不菲的包包、掷碎老师傅手工一粒粒镶嵌进去的珠宝。一朝被沈寒凛带回家,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人物,住在大宅、出入坐着豪车、有保镖、有店员细心周到的服务。男人会无条件地为他买单,如果他还手握男人宠爱的话。

他早就发现了,在第一次见面他弄脏男人鞋子的时候。

这是上流阶层的生活,掌着泼天富贵和至高无上的权力。

说起来,他连自己都是男人买回家的,可他当时只是为男人带他走而雀跃。

眼前是一件看似平凡的白衬衫,阮棠找不到吊牌,不禁开口询问:「这件衣服多少钱?」

店员大姐姐笑着回答:「小少爷,您的消费都会记在沈先生账上的。」

可阮棠还是执着地问:「这件衣服多少钱?」

「怎么了?」沈寒凛见状,走过来询问。

「先生。」阮棠仰着脑袋:「买我花了多少钱?」

沈寒凛皱眉,看了退了几步的店员一眼,立即被阮棠扯住袖口。阮棠朝他摇摇头:「和大姐姐没关系,是我自己突然想问的。」

一边的店员极有眼色地退下。

「糖糖。」沈寒凛将阮棠带到一边坐下,握住他手耐心地说:「你不是我的禁脔。」

阮棠眼睫一颤,倏然抬头。

沈寒凛将他搂进怀里,怕碰到阮棠的伤,只是虚虚搂着:「不要为了钱自卑,糖糖,你甚至比我更优秀。」

他轻轻地触碰阮棠的后背,力道小到好像一阵轻风抚过。在那层纱布与药膏的底下,有着纵横交错的伤,是他的糖糖为了他反抗的证明。

阮棠要比他勇敢。年少时他面对父亲尚且不敢出门再见那只猫一面,阮棠比那时候的他大不了多少,却敢于为相处不到两小时的他反抗会所。

那是个真的会死人的地方,阮棠为了他连命都豁出去了,而他当时可笑地犹豫起来。他只是随意地伸出一只手,又毫不留情地抽回,是阮棠拼命向他靠近而已。

阮棠静静把自己埋进沈寒凛充满烟草木香调的怀抱里,听到他这样对自己说——「你值得一切,糖糖,我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