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陷入了焦虑的想象中,忽然又听见梅青青的笑声,太吵了,我要她停下,可她不听我的,仍然不停地笑。我捂住了耳朵,听见绝望在身体里空荡荡地回响。

吕新尧很快回来了。他一定是我的观音,一来,一切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尽管早有准备,在他进屋的那一刻,我仍然感到措手不及。

我身体汗涔涔的,眼皮抬不起来,面前出现我哥的手指,我以为自己会挨打,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动作是熟极而流地拭我的眼泪。

多像一个体贴的情人。可是真相也许是这样:吕新尧不喜欢看见眼泪,所以每次我哭,他都擦掉,就像擦掉一抹灰尘。

我又开始撒谎,说这是汗。我哥的眼睛望定我,多情的一双眼睛,让我胆寒。

“你的谎话是我教的。”他承认了。

我心里一惊,眼泪又涌上来,堵住眼睛,堵住喉咙。我骗不了他,只好坦白:“哥,我说实话好不好?你也对我说实话,行吗?”

他应该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但这句话现在不能说了。吕新尧同意了,说:“你说吧。”

“我逃课了,我跟踪你。我看见你和梅青青了。你们去看电影了,对吗?哥,你还没带我看过电影。”——我哥真是水鬼,一觑他,眼皮又湿了。

我想起我一路跑回来的目的了,一只鬼飘了一路,欲仙欲死,迢迢地来献祭它的肉体。我问他:“哥,你想结婚吗?你要娶梅青青吗?”

吕新尧给我答案:“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别人?好像谁都可以,但我知道唯独不包括我:“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弟弟。”理所当然的答案。

可是弟弟不够。我对我哥摇头:“哥,你不要娶别人好不好?”

吕新尧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那我能娶你吗?”

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可以、不能呢?我有很多“能”和“可以”呀,不比梅青青差。我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哥:“除了不能生孩子,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吕新尧却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要孩子,如果我一定要呢?”

我的眼泪流下来,他把我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了,他非要我的“不可以”吗?我求我哥:“你可以只要我一个人吗?”

吕新尧就温柔地替我擦眼泪,几乎是哄的:别哭,别哭了。

他说,我永远是你亲哥。

永远,明明是那么难得、那么好的词,可是放在我和我哥的亲情里,却让我感到无比伤心。我突然想清楚了,原来这才是谈恋爱。我哥教我谈恋爱,教给我爱情里面有背叛,有欺骗,有朝三暮四,但哥哥和弟弟之间是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