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把一窝小狗崽卖掉。”我哥用平板淡漠的语调接着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刚生完的母狗最凶?”
他吓我,用吓小孩的方式。这让我感到受了轻视,我抬起头,含怨地看向他。
我不吭声,吕新尧也不需要我回答,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感到他手指的温度,一粒火星落在裙子上,要燎着了——我慌张地揣测我哥的来意,这条裙子穿在我身上一定很碍眼,他要把裙子也脱走吗?
拉链细小的坠子像一粒红豆,被他捏住了,往上划拉,到了顶,拢得严严实实。我不敢相信,然后听见吕新尧问我:“还哭吗?”
他不该这么问,这不是在问问题,而是在要泪珠。我感觉到眼泪从我脸上滑下去,一种微热的触觉。他只要流露一点关心,我就身不由己了。
我应该讨厌我哥。什么都没有了,他把我唯一的念想跟头发一起剪断了。可是我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他每说一句话,我就记起他的许多好,忘掉他的一切坏。心口不一的,嘴上说,你别过来;心里又喊,你也别走。
“我不打你,别哭了。”
眼泪模糊的仿佛不仅是视觉,还有听觉,吕新尧的声音几乎是轻柔的。还是那只被我咬了的手,拭掉了我下巴上的泪珠。
我怔怔地,我感到这一刻我哥对我是怀着歉意的。我对他彻底恨不起来了,我自觉地贴近他的手掌,把眼泪献给他,我哥像在抚摸我,我也抚摸他。有一种眼泪以外的东西在抚摸间静静地流淌。
“孟梨,”吕新尧的目光有了轻微的变化,正视我,也正视那个棘手的问题——他从前没问出口的:“你是同性恋吗?”
我哥的安抚是奏效的,我的大脑没有给我答案,但我已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摇完我觉得不对,可是点头也不对,我对他说:“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看同性恋的片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被潘桂枝摁进烟雾里看见的画面立刻闪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有些走神,我哥的视线又把我捉回来。
那张碟片。我明白了,一定是它,像照妖镜一样,令我在我哥面前原形毕露。可是我不喜欢看那个,在一种莫名的冤屈驱使下,我把过错都推给潘桂枝,并说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话。
我说我不是同性恋,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只喜欢他。
我哥的手又湿了,他的眼珠轻微地动了动,却没有纠正我,也没有对我说:“我是你哥”。这是一句废话,如果它有用的话,喜欢就不会发生了。
吕新尧问我喜欢他什么。
这是一个很暧昧的问题,如果发生在他和梅青青之间,就会演变成调情。梅青青会搂住我哥的脖子,润红的嘴唇沿着我哥的鼻梁往下吻。可是我不敢,我对我哥摇头,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