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后撤,双肩耸起,秦尔使劲拽着上半身,往上稍提了提。漂泊无依的腿被上半身带动着,也向上挪了挪。小腿后侧,软肉堆积的最多处搭着池沿,像两块加多了水的面团,被挤压得变了形。总径自下垂的足尖因浮力而稍稍抬起,略拱的脚背飘飘荡荡的,如一只即将绷起的芭蕾舞者之足,就要浮出水面。无知无觉地向外撇开,又无能为力地被向内推压,那两只脚掌又似两尾寻不到家的虾,在池面上,在池水中浮浮沉沉。
“回家吃吧。”
站直身子,向右挪了两步,钱途亮伸手,一手握一只脚腕,把秦尔的双足捧在胸前。
“回家,我给你做砂锅面。”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长暑假,钱途亮和俞鑫楠被俞妈连拖带拽地掳回家,化作低廉劳动力,充当店内帮厨兼外送员。日日待在厨房,天天对着锅炉,即使无心学习,钱途亮还是耳濡目染地掌握了几道简便菜品的做法。
他做的菜与“美味”俩字实在沾不上边,但要说难吃,倒也还不至于。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无敌捧场王。无论钱途亮做什么,秦尔都能笑着赞扬,再一脸满足地吃下去。多受鼓励,多加实践,钱途亮的厨艺竟也慢慢地有了起色。偶尔,家政阿姨有事,无法上工,钱途亮还能代替林衍,担当家庭厨男。
眼下,吃什么倒真无所谓。最紧要的,是让秦尔归家,泡个热水澡。
挛缩的脚后跟被浅麦色的大掌托举着,白嫩的脚掌被抬直,贴上钱途亮的肚腹。在温温暖暖的池水里,在热热乎乎的肌肤上,又完完全全地待了近一分钟,钱途亮才把那双脚掌送出水面。
受伤五年有余,秦尔废用的脚踝松松弛弛的,早已失了效,根本锁不住掌。无拘无束的软脚被抬高,被捧起,还在钱途亮的手掌上缓缓摇踹着。
久未着地,也无法自主活动,秦尔的十个脚趾蜷得越发厉害,连带着脚背也越肿越高。住在一起后,钱途亮便霸道地插手了他的日常生活。梆硬的马丁靴不能穿,太压脚的皮鞋也不能买,家里的鞋柜内只剩清一色大半码的舒适休闲鞋。
双足被放回踏板。离了水,离了掌,这两个小家伙再也没了抬头的力气。脚趾们挤在一块,团结一致地向下蜷曲,肿胀的脚背宛若无骨,被拧出一个大大的钝角。
没有绕远,也没有使用阶梯,双掌撑着池沿,一使劲,一抬腿,钱途亮就从池里爬上了岸。
盘着腿,坐在轮椅侧边,钱途亮按下手刹,抓着轮圈,转动轮椅,让秦尔能面向自己。
稀疏的毛发无法阻挡动势,透明的水珠顺着突兀的腿骨向下坠滑。脚背是绝佳的滑坡,水珠们在秦尔的腿脚愉快地滑着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