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国际惯例,先战略性地支吾几秒。
不想也不必废话辩解,钱途亮抿了抿唇,说出了第一个完整句,“我喜欢他。”
寥寥四字,却盛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早就猜到了,或者说,是早就看到了。可显而易见的答案真正从儿子嘴里说出来的霎时,钱妈的心里还是泛起了类似逃避的不可思议。
头一偏,钱妈的目光落在钱途亮身上,把这个朝夕相处的儿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吐出,她尽力稳定心绪。
“他呢?”
你心里装的那个他,也像你喜欢他这样的喜欢你吗?
“他也喜欢我。”
没有一分一秒的犹豫,钱途亮的回答快速又自信。
还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如果不是喜欢至极,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在无比宝贵的冲刺阶段,拨出大部分时间,毫无保留地倾力相辅呢?
钱途亮的学习成绩是秦尔亲手提着拔高的,这场单方面的帮助钱妈是允许且赞同的。她总抱着侥幸心理,她自我安慰,她自我洗脑,她告诉自己,这俩孩子只是关系特别要好的同桌。可事实证明,这几个月以来,她始终只是在自欺欺人地装聋作哑。
说白了,在这段感情的萌芽与发展途中,她也是帮凶。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又有一枚炮弹在钱妈脑中炸开。太阳穴跳得厉害,眉头锁得死紧,她姣好的眉眼都蹙出了条条细纹。
“什么时候?”
不会...不会...不会是...
“我十八岁生日那...唔...前一天。”
准确来说,是在钱途亮成年的两分钟前。
果然,早在她和秦尔初见之前,这俩孩子就已经在一起了。蓦地,情绪膨胀,被隐瞒的愤怒挤走了放任不管的懊悔。
其实,其实那日,孩子们并没有刻意隐瞒。其实,其实那日,孩子们亲密得很明显。是她,是她自己,被难得一见的母性光环亮晃了眼,被近乎融化的姨母心泡坏了脑,是她,是她自己没有仔细观察,没有理智分析。
可是,可是,只要想起那日钱途亮向秦尔投食草莓的动作,只要想起那日钱途亮为秦尔敞开的怀抱,只要想起那日钱途亮喂秦尔喝汤时的体贴与耐心,钱妈就怒火中烧,钱妈就濒临爆炸。汤!汤!那还是她做的竹荪炖鸡汤!
熊熊烈火把她的脸色熏得越来越沉,双眼一眯,钱妈的眼尾纹显得更深了。
从小到大,在确保儿子德行端正的前提下,钱爸钱妈一直都给予钱途亮足够的自由。专攻的泳姿是钱途亮自己选的,要好的朋友是钱途亮自己选的,学习理科是钱途亮自己选的,心仪高校也是钱途亮自己选的。父母只会提出建议,从不会过多干涉他的抉择。
如今,在最最主观的择偶问题上,钱妈却忍不住想插一把手。
这是个亘古不变的开放题。当自家孩子背离大众轨道,一意孤行之时,作为父母,是该死拉硬拽,在孩子的叛逆怨恨中及时止损,还是继续纵容,放任孩子随心所欲地去寻那堵随时可能撞上的坚硬南墙?
再怎么权衡利弊,钱妈也做不出选择,更何况,这道题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