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痪多年,秦尔所有的无能为力都是藏不住的缺陷。小孩儿只是在直白地陈述事实。这平平无奇的几句童言却令他最亲密的家人、最暖心的母亲对他露出了最疏远、最客套的表情。
有什么错呢?
他的弟弟本就无错。
他的妈妈也大可不必对他表示抱歉。
扯着浅色的唇,秦尔抬眼,面带浅笑,“妈,没事。”
一向温柔慈祥的妈妈竟然对他动了手!小孩儿怒张的瞳迅速溢了泪。
讨厌!
讨厌!!
真是,讨人厌的哥哥呀!
松开小孩儿的嘴,秦妈低头,略显无措地避开了大儿子的视线。
嘴被释放了。鼓着腮帮子,小孩儿屏气,暗自蓄力。
他小,但他不瞎。爸爸和林大哥哥总从哥哥房里拿出沉甸甸的黑色垃圾袋,那从袋口冒出来的,白花花、臭烘烘的东西,他认得,那是他早就戒掉的纸尿裤。
小孩儿的大脑最最简单。小孩儿的反击最最直接。
再张口时,他甚至没有任何磕绊。
“小予不用裤裤!哥哥用裤裤!”
“哥哥尿床!”
“哥哥笨笨!”
“秦尔臭臭!”
奶唧唧的嗓音化身火辣辣的弹,炸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伤残的期限是无限。瘫痪已成事实,无法逆转。不便已成现实,无法逃避。他人的小心翼翼、他人的避而不谈、他人的特别关注,总被他笑着,归为毫无必要的过度保护。
三年,三年了。他和这具瘫体已经相处三年了。
他以为,他早已足够坚强。他以为,他早已坦然接受。
可这一切,只是他的自以为。
原来,保护并不多余。
最腌臜的无力被他的亲弟弟喊出口的瞬间,他想逃,他只想逃。他是一个自以为是、只懂纸上谈兵的傻子,直面炮火的此刻,他只想懦弱地丢盔弃甲,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