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言擦擦停停,小心翼翼得连气也不敢大喘。每次擦拭完,倒像是劈头盖脸地用水淋了自己一头,浑身都要湿透。
病房里提供的床离陆境川的床并不远,可沈疏言却还是没有在床上睡。他搬了张椅子,放在陆境川的床旁边,晚上便坐在椅子上,趴在陆境川身边睡。
沈疏言弓着腰趴着,温热的脸颊轻轻贴住一点陆境川微屈着的、有些凉意的指尖。陆境川受伤后,信息素的味道变得很淡,可沈疏言似乎天生便对他的气味敏感,哪怕很淡,他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睡觉的姿势歪歪扭扭,早上起来腰背还是极其地酸胀疼痛,可陆境川的味道浅而淡环绕着他,他就再也没在这个清冷寂静的医院里做过让他午夜惊醒的、奇怪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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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境川第一次睁眼,是在凌晨。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惨白的天花板,第二眼,便是沈疏言乱着发、趴在他手边皱着眉熟睡的模样。
他现在还是不好动,身上软绵绵的,感受不到什么力量。他尝试着抬了抬指尖,动作很轻地摩挲了一下沈疏言的脸。倦意来势汹汹,他知道自己撑不久,在被睡意扯入无边黑暗虚无前,陆境川稍稍用力往前,用温热的手心,覆盖住了沈疏言握成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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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境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夏日的阳光灼热而刺眼,陆境川不适地眯了眯眼,等适应后才完全睁开,睁开后便下意识往沈疏言的方向看去。
沈疏言已经醒了,此刻正傻愣愣地看着陆境川昨晚握住他手的手。等发现自己睁开了眼,陆境川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下的那具躯体狠狠地震颤了一下。陆境川温柔地看着他,直到听到他想念了不知多久的声音。
那声音颤抖着、沙哑着,带着难以置信:“境...境川...,你醒了?”说完也不等陆境川回答,又慌里慌张地要找呼叫医生的按钮,手忙脚乱期间,也没舍得将自己的手从陆境川手里抽出来。
沈疏言探手按完按钮,再看过来时,眼眶已经红了。他凑近了些,用脸很小心地贴在了陆境川的手背上,有些哽咽地问他:“还痛不痛?”
陆境川笑了一下,很轻地摇了摇头。他张开口,喉间像黏满了黄沙,干涸得仙人掌也无法存活,但他还是忍着刺痛,对沈疏言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疏言闻言一愣,眼睛一眨,泪水就砸在了陆境川手上。
满身伤痕、淌着鲜血地回来,做好了看不到明日太阳的准备,备好了去阴曹地府的行李。腺体不要了,财产也不要了。可哽着一口气从鬼门关那拼回来,睁开眼,干燥割碎了嗓子也要说。
“怎么瘦了这么多。”
像是责怪,又像心疼,这样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沈疏言低下头,眼睛压在陆境川的手背上。他颤抖着肩,任眼泪在陆境川的手背上流淌,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蜿蜒湿热的水痕。
两人没能说上话,医生便匆匆赶来了。沈疏言帮不上忙,便趁着医生检查的空隙给赵晴生打了个电话。赵晴生赶到的时候,医生站在病房门口,刚跟沈疏言交代完一些家属照顾病人需要注意的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