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伸手摸到了怀里的扇子,却迟迟没把它拿出来。
梁皓深吸了一口气,迎面对上季宵冰凉的目光,放缓声音说道:“怀明,怎么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我身边一样和你有关的东西都没有,这把扇子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你就让我留下扇子,留个念想吧。”
不知道是不是梁皓的声音太过诚挚、目光过于柔和的缘故,季宵脸上虚张声势的冷漠淡去了许多,只是嘴上还依旧不依不饶:“念想?梁将军要看着我的扇子想什么?”
“当然是……”梁皓张口就答,却只说了三个字就卡住了,他长到这么大还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若是平日里,把他戳在钉板上拍上三十大板他也断然说不出来,可眼下烛火映照中的季宵虚幻得像雾一样,好似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再也无处寻觅,于是,他提上一口气,缓慢地眨了眨眼,破釜沉舟似的接上后两个字:“……想你。”
“……你说什么?”季宵眸中最后一点冰冷就彻底化在简单的两个字里,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皓左右已经豁出去了,也不在乎一次两次了,索性放下他端了许多年的矜持,直言道:“拿着你的扇子,当然是用来想你……其实啊,入伍之后,我经常会想你,想起你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头跑的样子,自己摔倒了不哭,我一来就拼命地叫唤,那模样别提有多可爱。”
说着,拉着季宵回到桌边坐下,给他重新倒好了酒,自己却没坐到他对面的座位上,而是把碗筷酒杯挪过来,挨着季宵坐下了。
季宵陡然被他灌了一口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一时有点哭笑不得,倒也没表达什么异议,十分配合地往里挪了点,给门神般庞大的梁皓腾了个宽敞地方,自己端起酒杯,听梁皓如何“想他”。
季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起这个人,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从小看着他的背影长大,拼尽了全力想要站在他身边,却总是与他错过。他要做武将,全天下有那么多地方的将领可以做,他却选择了离家千余里的南方边陲,偏偏这安静了几百年的南疆还打起了仗。
战争持续的几百个日夜,季宵没有一天睡得安稳,他一闭上眼睛就在想,若是梁皓这一去回不来了,自己和他又算什么呢?对他说的最后一句又是什么呢?
大概是一句不让再听第二遍的话吧,以至于他自己也记不起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全都是你的错”,“小妹离家都是因为你”等等诸如此类,他对梁皓口无遮拦地说过很多伤人的话,却没说过一句真心话。
如果就这样错过,梁皓到死也不知道季宵恋慕着他,而季宵也到死都没法说出一句告白,所以,他设想过无数次,若是梁皓能活着回来,一定要把沉淀了多年的恋慕说与他听,可他说出口的话却总是与心中所想背道而驰。
梁皓凯旋的消息传来后,听闻龙武营将要退守渝州城,季宵连夜递了一封奏折上去,申请降调渝州,他想着既然那些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离他近一些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