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一个四十岁上下却头发花白的刀客,随意挑了张桌坐定,放下满满一把碎银,要酒要肉,声如洪钟、气度豪迈。
掌柜一眼便知来了大人物,亦暗忖是否来了大麻烦,切肉上酒其间想到今晨来住店的那两位,便急急忙上前收了银子、眼色示意伙计们各自退避保命。
不多久便又有客至,是四个衣着鲜亮的年轻剑客,腰间坠着块样式一致的铁牌,牌上镌有一个“瞿”字。剑客四人各往刀客周围占了张桌子,既不唤人来招呼,也不计较无人来招呼,只将目光投向刀客方向,贪婪窥伺一半落在刀客的刀上,一半落在刀客的颈项上。
刀客只专心喝酒吃肉,好似看不见那四人,也好似是看不上那四人。
“怪哉。”忽从楼上客房内传来一句轻叹,不过细微声量,竟清楚落进这堂上各人耳中,显是蓄意要他们听见。“这学剑的门派,怎也惦记着来抢刀?”
剑客四人即刻戒备环顾,刀客却只夹了块肉放到口中。
"莫不是练不好剑气得急了,就想学人用刀?”
“他们也配用刀?”房内另有人道,声调比前一个低沉些许,散漫冷清,似还带着些昏沉睡意。
“噗……”刀客听得笑出声来。
剑客中一人却拍案怒起,涨红了脸高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辱我瞿城剑法!”
须臾沉寂。
“他在骂我?”仍是那先传来的声音。
“也在骂我。”另一个便答。
“他敢骂你?我去杀了他!”
烛火微动,一道白影飞快掠过,剑客的脖颈便被割开,鲜血如雾气般喷涌而出,人笔直倒下,除了沉闷坠地的声响,便再无丝毫声息,连神色都还维持着前一刻的怒喝模样。
满堂惊骇沉寂,刀客对面却已落座下一个裹着雪白狐裘的青年——面如玉,目如星,端的是风流标致,笑得温善可亲,却透着股教人心惊胆寒的残忍乖戾——他看向刀客,亦看向刀客背在身后的刀。
“前几日我失手弄断了师兄的佩刀,正好拿前辈这把来赔。”
青年出言轻狂,当即激起刀客的怒火,而那余下的剑客三人也回过神提剑杀来。白衣青年岿然不动,却见一乌衣身影从天而降,悠悠然踏过剑客三人的肩头、径直就越向刀客身侧。
挣——
刀客背上一轻,慌忙出手却为时晚矣,他看着那乌衣身影驻足落至眼前,振臂,挥刀,举动如随手拂去风中尘沙,却令那剑客三人齐齐身首异处。
血腥味四散开来,刀客汗如雨下。
他此生唯以零雨刀及一身刀法为傲,从未想过会遭今日由人来去夺刀的屈辱。他既愧且哀,恨不如那瞿城四剑客般即刻死去,可他却不如他们,因为他们至死都有剑锋在手,而他明明活着,却已没有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