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希望你快乐,你明明可以不去管这些,你不需要背别人的十字架。”
“那我,我也只是刚好站在一个能帮到你的位置上,我不可能什么也不做,我必须行动。行动,不是背十字架,去他的十字架,我要砸碎它。”
Bolya狠狠地搓了搓脸,“永远说不过你。我现在只能祈祷,明天我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冲过去把老板打死。”
“谈判中途不能打,但谈完了以后——”Elsa眨眨眼,“亲爱的Bolya,我和时雨,我们从来不认为暴力一定非法。”
而季鸣则对这一切争论一无所知。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看向孟时雨,那个曾经喜怒形于色的小朋友,如今竟能做到肃着一张面孔。“你如果哪里没听懂,我来做翻译。”孟时雨平静地看了回去,他只简单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高台,没有桌椅,所有人就这样站在车间里,站在停着的机器旁边,乱糟糟围成一个圈。人太多了,有些人只好攀到什么箱子上或操作台上,大部分人都站在平地。一个带扬声器的喇叭从后面传了过来,孟时雨接了,转给季鸣则,“我知道你法语还能说两句。”
季鸣则咽了咽口水,他感觉这一切都像在做梦。没有浪漫的巴黎铁塔和什么定情之夜了,他付出了一颗心,得到的是什么?眼前铺天盖地只有的愤怒的面孔。他机械地开口:“女士们,先生们,我是季氏地产集团的执行总裁,我完全清楚你们的困难,我们也愿意和大家一起解决眼下的矛盾。请相信,我们是带着诚意来到法国的。”
他说不下去了,季鸣则有些畏惧地一一看过每张脸,愤怒、嘲讽、失望的脸……他从来没有这样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所说的全是狗屁。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能挽救自己。
那个总是说自己要得“卵巢囊肿”的工人代表站了出来,“我们不会退让,您已经看到了,我们——”她挥了挥手,仿佛身后是千军万马,“我们就驻扎在这里。您的项目拖不起,如果您是聪明人,您就应该选择去别的地方投资。”
“女士——”季鸣则忍不住反驳,“投资不是像您想象的这样简单!”
一个工人发出粗俗的笑声:“我们不懂投资,您也不懂工人阶级。”
“如果我们双方什么都不懂,那就等待法院裁决好了!按你们法国人的说法,法律就是法律。”
“算了吧,法律难道对我们是公平的吗?”
有人从人群后方大喊,“中国人懂什么法律!”
现场骚动起来,仿佛拔掉了高压锅的气阀,积蓄已久的怨气一下子冒了出来。被EM集团请的保安公司日夜监视的痛苦,被困在工厂里值夜,不能在床上安睡的痛苦,被那些仿佛神话故事里永远不停止工作的中国工人抢掉饭碗的痛苦,被债务追着跑的痛苦…… 很多人痛苦得甚至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这泥里的日子,除了婊子、傻逼、狗屎,还有什么?有人终于骂出了中国猪,还有人说,外国人滚,这是我们法国人自己的土地。
Cgt的干部脸已经全白了,这当然很丢人,玛丽勒庞再一次显示出了她在工人群体中隐秘的威力,在这一分钟里,左派政党一败涂地。Elsa和孟时雨对视了一眼,他们也只能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