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教授跟门卫打个招呼,然后领着陆东山出了研究所。
研究所附近全是农田,放眼放去,庄稼茁壮结实,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陆东山以为这都是研究所的试验田,问过才知道,只有院子里的一小片是研究所的试验田,院子外面的,都是老乡们的庄稼地。
陆东山和白教授走到田埂间,停下脚步,他们身边是油绿的叶片,头顶是透蓝的天空。
“小陆啊,”白教授说,“白川可能跟你说过,我是个书呆子,情商低,所以今天也就不兜圈子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我心里有数。我叫你过来送资料,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工作脱不开身,但主要原因,是我想跟你单独聊一聊。”
“您说。”陆东山镇定道。
白教授叹一口气:“我不想瞒你。白川的腿,很有可能一直就是现在这样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心理准备,或者说,对他的身体情况,你是怎么想的呢?”
陆东山伸手抚摸身边挺拔的草叶,想了想,说:“叔叔,从我的角度,我肯定是盼着他能好起来。但是,对我而言,白川的腿能不能康复,并不会影响我对他的感情。请您放心。”
听到这个回答,白教授笑笑:“小伙子,放轻松,我不是在给你出考题,没有考验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些现实情况。”
他抬起手,拍拍陆东山的肩膀。
“其实我和他妈妈早就跟医生们聊过,包括美国那边的医生,虽然前期白川一直查不出具体病因,但因为他在重伤之后瘫痪的时间太久,坏死的身体组织很难完全恢复,所以想要再站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猜,白川心里可能也明白这一点,但他不愿接受现实,所以一直坚持去做康复治疗。我理解他的心情,不过,对于你,我必须告知你实际情况,这是我作为白川的父亲同时作为一个长辈的义务和责任。”
白教授没有给陆东山插话的时间,他继续说道。
“爱情很美好。白川是我的儿子,我一直为他骄傲,我相信他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但爱情不是飘在空中的海市蜃楼,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要脚踏实地地过日子。
“我是研究植物的,去过很多地方。在冰天雪地、荒漠戈壁这些地方也都有植物生长,但是因为自然条件太恶劣,那些植物都过得很艰辛,长不大,开不好花,一个不留神,就丧失了生存的机会。
“沙漠里的胡杨不能选择自己扎根的地方,但你不一样,你不是植物,你可以做出选择。我不希望你轻易决定了自己人生的走向,更不希望看到白川与你相爱又被你抛弃,与其那样伤害他,不如现在就从他的身边走开。他是很理智的人,我相信他可以理解你的决定,不会怨恨你。”
白教授微笑着叹息:“我是他的父亲,我们血脉相连,我可以无条件地爱他,爱他一生。但你们的关系不一样,小陆,我请求你,一定要慎重地处理你们的关系,这样是对你自己负责任,也是对白川负责任。”
陆东山侧身,与白教授对视。阳光洒在这位父亲的脸上,让这张因为常年在野外生活而显得苍老粗糙的脸真实而深刻。
陆东山明白,此时此地,无论他做出怎样的承诺都无法消弭白教授心中的担忧和不安,所以他没有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而是诚恳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谢谢您特意跟我谈这些,我会慎重考虑的。您说得对,白川确实是一个值得别人为他骄傲的人,也是一个值得去爱的人。说实话,我现在很难控制自己,越是了解他,就会爱他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