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想着邱医生的话,他坐在床边,用食指一点点勾起了江姜的衣袖。
装备和厚重的外衣都在急救的时候剪开了,如今人身上只有一件临时送来的衬衫,是齐凯言的衣服,他的身量和江姜差不多,只是略矮他小半个头。
衬衫下方的手腕小臂苍白细腻,郁容握过乃至于捆过很多次,那里肌肤光洁,又很柔嫩,十分轻易地就能留下痕迹。
——应当是已经彻底戒断很久了,一点针孔残痕和静脉凸曲都没有。
只是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到底能有什么机会受到那等惨烈的伤病,而对止疼药上瘾呢。
齐凯言的脚步顿在了病房的门口,他透过没拉上窗帘的门玻璃,清晰地可以看见房间内的情况。
郁容坐在床边,手指落在江姜的小臂上,一寸寸缓慢地抚摸过,手势温柔却看起来整个人都莫名地陷在什么沉重的情绪里,齐凯言只觉得脚下一阵阵发冷,如坠冰窟,病房里他的爱人很快收回了手,但因为他背对门口,齐凯言无法分辨他的神色。
可是齐凯言就是直觉不对,是一种过去十几年都从未有过的令他心慌的预感。
齐凯言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
——江姜长得太好了,完完全全就是照着郁容喜欢的那一张脸长出来的。
这个人还有着自己望尘莫及的,天然与郁容比肩的家世。
齐凯言是相信郁容的,他相信郁容爱他。他相信郁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见一个喜欢一个理直气壮说自己还年轻没玩够的人了。
可是齐凯言不相信自己,他已经三十一了。爱欲本就天生一体,他不再年轻了,也不够好看,年轻时候尚且有郁容所说的清冷风情,可年岁渐渐大上去呢。
——人不可能脆弱单薄一生,岁月总是会悄无声息地增加他的厚度和浊气的。
他不敢想,如果有一天,郁容还爱着他,却不再渴望他。
郁容的身边,从来不缺美人,不只是江姜这样出身不凡而且可能压根无心于他的。
还会有许许多多能够承载他的欲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廉价而又漂亮肉体。
齐凯言扪心自问,如果有这么一天,他该如何自处呢?
如果是二十岁的齐凯言,他想他能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就像他当年做的那样。
可如今张皇自问的三十一岁的齐凯言,是被郁容圈在身边整整八年尝尽了郁容两个字带来的所有甜头的齐凯言。
“嘭——”齐凯言用力推开门,郁容回过头,脸色平常,没有任何尴尬或者心虚的情绪在,他只抬手比了个嘘说:“他还在睡,轻一点儿。”
郁容的神色太过坦然,叫齐凯言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瞬间莫不是想多了。
齐凯言不是一个十分善于掩藏自己情绪的人,当下脸上就露了痕迹,郁容见他面色难看,有些担心的摸了摸他的脸颊,“你不舒服吗?”
齐凯言下意识地就抬手拍开,他的动作太大,啪——一声清脆震耳。
郁容的手在半空尴尬地顿了一下,才缓缓放下,“怎么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