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小声告诉苏一泽:“据说那是尸油,我也不是太懂。”
“尸油”这个神秘的词,让苏一泽联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香港鬼片,好像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风一吹,就有一个个身穿朝服、头顶花翎、身披琥珀念珠的人出现,那人甩着大辫子一蹦一蹦的跳过来,而且还有一个同样服饰的半秃头,乌青着俩眼框子,躺在盒子里等大家掀开盖子去看他。那时,他一定会用利爪把看他的人拉进去,再用獠牙咬他的脖子,扒皮抽骨,喝血吃肉。
想到这里,苏一泽打了个哆嗦,赶紧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无心冒犯,罪过罪过。怕不保险,又想象着唐锦枫的样子,在头顶和前胸画了几个十字架,念了句:阿门。
班长戳了戳他的胳膊,说:“别紧张呀苏一泽,这都是自愿捐献的身体,我们要喊一声老师的。他们在你眼里应该和一具身体模型没什么两样,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
苏一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有人竟然正大光明的趴在“大盒子”上吃!卷!饼!
就连没上过课的人都知道,那容器放在教室里学生们能叫它一声“盒子”,那要是放在坟头里可就是口棺材呀,里面睡着人呢。
是谁这么重口味敢围着个死人吃东西!?
仔细一看,嚯!!!这不就是他那不太友好的新舍友吗?
苏一泽惊讶于他这一“壮举”,真想冲过去跪下尊称他一声“壮士”!
那个人似乎对这种注目司空见惯,并不在意。
十块钱一份的大饼卷肉狼吞虎咽下了肚,之后再嘬一口豆浆,那吸管就发出了很大一声:“咕噜——”,一抹嘴,之后,空纸杯就被塑料袋卷着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后,苏一泽认为他会岔着腿在椅子上转圈圈,或者酷酷的去教室外面来一根“餐后烟”,就像所有电视剧里的不良少年一样,潇潇洒洒的蔑视周围人一圈……
然而他并没有。
他只是站起来,从白大衣兜里取出一块手绢,把刚才放食物的地方擦干净,然后又轻轻折好放回衣兜。
他又对着“大盒子”鞠了三个躬,双手合十,抬着眼睛看向窗外。
苏一泽发现他的白大衣很干净,就连经常放笔的口袋都没有一点污渍,他座位上的每本书都包着书皮,一个折角都没有,很整齐,他的手腕苍白纤细,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条条青黑的血管在皮肤下微微鼓起。
午后的阳光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光源,它们照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就变成了琉璃弹珠;它们为他勾勒了一条金色的光圈,他就从一条目露凶光的狼变成了一只温顺无比的猫。
到此为止,苏一泽对这个新室友有些好奇了。
他的相貌清秀单纯,却跟一群社会人士是朋友;他的身材有些单薄,却能守着两具尸体吃卷饼;他的表情很酷,对待学习这件事情却有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那么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这时,一个敏感的词汇刺进了苏一泽的耳朵:“性。病。”
他瞪着眼睛看了看,发现这个词正是从班长那两片上下翻飞的小嘴唇里飞出来的。
他愣了一下,听他又说:“但是这个学期实在没有别的空余床位给你住了,你只能自己注意点。”
“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苏一泽看着他问到,就看见那两片调皮的嘴唇又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