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与鹤不置可否,季律道:“不用了,我喜欢用实力去争取,不想走捷径。”
“心肝真乖。”
在抵达B区时,荣与鹤转了个弯往加油站开去,这边是B区和C区的交汇处,属于郊区,四周空阔,风景宜人,一条大马路绵延起伏消失在远处,与天空融在一处。
季律下车透气,摘了根狗尾巴草在手中把玩。
今天日头不大,太阳躲在积云后面,给云层渡上一层金边。这样的天气适合回忆,每次回福利院,季律总会被勾起一些从前的往事。
季律7岁来到D区,在那之前,他一直住在Y城区的一所福利院,这里表面上是孤儿收留院,其实院长是个人贩子,到处捡小孩回来养,好多拿一份政府补助。等小孩长到十一、二岁就开始找买家,大多都被卖进了会所,成了男娼女妓。
而Y城作为24城区的末尾,著名的贫民窟,天高皇帝远,他们这所小福利院正在发生什么,压根没人在意。
后来Y城区发生大型暴乱,枪声漫天,连天都是灰扑扑的,院长扔下孤儿院的孩子自己跑了,季律带着弟弟妹妹在战乱中东躲西藏,当暴乱过去,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了他一个,其余孩子都死在了战火里。
暴乱结束后,他被安置到D区福利院,一下成了众人艳羡的上城区人,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
再后来,政府收拾了Y城区的乱摊子,火化了所有横堆在大街上的尸体,最后统一进行安葬。
下葬那天,季律也去了,一个个棕黑色的小罐子,被挤挤压压地放进安息堂。他视线迷茫地扫过一排排柜子,他不知道弟弟妹妹在哪,又住在哪个罐子里,他想祭奠却又不知从何祭奠起。
四间安息堂,上万个罐子,这是所有丧身暴乱的底层人民最后的归宿,被莫名其妙牵连丧命,最后葬于一个小小圆圆的容器,死后连家人都分辨不清自己。
季律悲观地想,这就是他们下城区人的宿命。
那天,季律从一间安息堂走往另一间时,他抬头看了看灰扑扑的天空,太阳黯淡,有些冷感,不远处有雁在哀鸣,身边一个姑娘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哀声大哭。
这声哭,就像一根导火索,引燃了所有幸存者的悲戚,瞬间哽咽声四起,一股无力和命运的悲凉瞬间笼罩住了季律。
他如今生活在D区,可骨子里依旧是Y城那个脆弱悲观的小孤儿。明明再无战火,明明食物永远充足,可他依旧惶恐不安,一闭上眼便是漫天的枪火,枪声大炮在他耳边炸开,弟弟妹妹的哭声像海水般漫过来,哪里都不是家,哪里都不安全。
离开安息堂回到D城后,他开始暴饮暴食,像没有明天一般地吞咽着食物,他痛苦地想,起码不要做个饿死鬼吧。
那两年,他整整胖了100多斤,也正是那时,福利院的芭蕾外教发现了他的舞蹈天赋。
自从知道自己有一技之长后,他开始疯狂自虐,他就像抓住了改变宿命的一根稻草。
说不定就能改变命运了,说不定,他的归宿就不再是灰扑扑天空下的小罐子了。
正想得出神时,荣与鹤忽然从背后抱住他,季律身子一僵,回头笑了笑,“叔叔,好了是吗?”
“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