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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推了推他,指指墙上,陆文看过去,墙上有人影,跟着3号移,左左右右,尸柜的灯在7号床边上,越靠近7号,影的边缘就越清晰,像解剖刀割开似的。

越靠近1号,影就越糊,起了毛边,融入黑暗。

那人影时而露出一张奇形怪状的侧脸轮廓,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影的肩头,举着双手,圆头和影的侧脸叠在一起,变成一个不似人样的怪物的头。

陆文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之前跟唱摇篮曲的胸闷瞬间炸开,冲到脑壳,刺得头皮发胀发酸,连发根都凉了,一根根立起来。

那是6号,还没来得及长大就死去的小婴儿,一直握拳高举躺在床上的6号。

那天是白天,在下雨,一个妈妈送来她的儿子,儿子漂亮的像个女人。跟妈妈来的还有爸爸。妈妈的眼睛红肿,爸爸的脸铁青。

圆圆问妈妈,希望给遗体化什么样的妆。

妈妈看着儿子的脸,没有说话。

爸爸开口了,声音像打雷,男人化什么妆?把那些红红绿绿,不干不净的东西洗掉,干净就行。

爸爸看了儿子最后一眼,转身走了。

妈妈跟着出去,过了几分钟后,又折回来,跟圆圆说:“给他涂指甲油吧。他喜欢这些。”

妈妈拉着儿子的手哭起来,摩挲着他的指甲。

那时陆文就站在边上,看7号的脚,7号的手,红红蓝蓝的,残缺不全,像是刚涂上,又用水冲掉。

接着一个老奶奶抱着一个小包袱过来,绿底红花的布,还有一个个卡通狗。

陆文很难受,死人见多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心肠很硬,那一具具送入焚化炉的遗体烧成灰,积在他心里,结成一层硬壳,敲上去嘣嘣脆响,里面的心安然跳动,空洞无力,但活着,与死亡绝缘。

那绿底红花的小花布还是敲裂了他的壳,拆出无数细纹,仿佛焚化炉的热浪卸下他厚重的棉袄,露出里面早已零碎崩析的心脏。

老奶奶轻轻放下婴儿,婴儿的手就那样举着,像是刚喝饱奶,打完奶嗝,脸上带笑地沉沉睡去,区别是背下不是妈妈温暖的怀抱,而是冰冷的停尸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