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带我去了一间暗沉沉的屋子,里面是个眼波流转的妇人,公子用下巴指了指我,对那妇人说道:“这孩子交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别让他伺候人。”
公子的最后一句话,又让我放弃了死的念头。
公子走后,我被带进了一间很大的密室,那里面还有跟我一样的孩子。
后来便有人教我下棋,弹琴,学着说话。
我以为这是为让我成为外面那些男孩子做准备,可渐渐的,我发现不是,他们交给我的,更多是如何听人说,或者怎样从别人的口中套出自己想听的话。
我问教我的人,公子什么时候来。
她们回我:“公子为何要来见你们这些无用之人,好好帮公子做事,才能活下去。”
等他们把我从密室放出来时,长安城已经落了雪。
我记得公子救我时,溪边的柳竹才隐隐吐着嫩芽。
出来那天,他们说让我去见一个客人。
我抱着琴,推开房门,榻上斜躺着一个人,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抱着琴过去坐下。
他们说我学琴很快,一曲弹完,良久不见动静。
我正准备起身过去,替他盖好薄毯,手刚伸过去便被紧紧的攥住,那个人翻身坐起,上下审视着我。
我突然一喜,唤道:“公子,是你!”
公子似乎有些吃惊,他抬手剥掉脸上的□□,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他问我:“你怎么认出是我?”
我笑道:“我记得公子身上的味道,不管公子易容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
那晚公子说,我是那几个孩子里面,唯一一个认出他的,他将我留在了清风馆最宽敞华丽的房间。
我也是那时候起才知道,清风馆,原来只是公子用来广揽江湖消息的地方。
而消息的来源,便是我这样的人。
我心甘情愿的做起了公子的棋子,为他逢迎于各色人中,搜罗各门派消息。
慢慢我发现,公子会在这些消息里,最在意凌仙阁和天下第一镖局,还有鲲鹏和浣义两派。
我偷偷查了这几个门派,发现了他们的共同之处便是十多年前发生在晋中的穆家庄惨案。
听闻那夜穆家庄化为灰烬,庄中无一人生还。
怪不得公子之口不提四月初八的生辰,因为那日正是穆家庄遭难之期。
公子说他姓穆,却不肯跟任何人提起名字,至此我便猜到,公子定是为穆家庄血仇而来,江湖风雨,他只身一人。
他不常来长安,但江湖上穆小公子的名号渐渐声起,我经常能从各处听到他又去了江南,或是蜀中。
做了什么好事,或是又与哪地的花魁交好。
那时候,我光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事迹,便觉得万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