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他。”
“谁?”这一声询问里带着明知故问的怒意。
“阿……上官叶。”
咬出这个名字,穆寒水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僵,他还未来得及抬头看对方的神色,那白色的身影便如鬼魅般瞬间闪至自己眼前,接着脸上便受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不孝的东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这一声狠戾极了。
“叫你下山几年,旁的没有学会,却学会了如何为那么个东西一再作践自己,作践自己的先祖?你敢跟我去祠堂对着你的先祖,对着你穆家庄上上下下几十条亡灵,将你方才的话再讲一遍吗?”她反手又是重重的一巴掌,厉声道:“你敢吗?”
连翘最心疼穆寒水,见他受此重罚,也顾不得了,往前爬了几步到台阶下叩头。
“夫人息怒,是连翘的错,是我莽撞连累了公子,求夫人……求夫人,连翘愿意受罚,夫人不要再打公子了,公子跪了两日,水米未进,现下又受了伤,再打的话他会死的,会死的……”连翘毫无形象的哇哇大哭,又结结巴巴的说这些。
穆寒水虽背对着她,却也能想来她此刻的模样,他想开口哄哄她让她莫急,提了口气还是作罢。
此刻胸口积了淤血,他怕一张嘴,话还未说出口,血便先吐了出来,只得强忍着。
勉强压了压,他手藏在一侧对连翘摆了摆,示意她退下。
他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对眼前人道:“十数年来,我从未违拗过您半分,如今我只求您这一件事。”
面前的人依旧冷冷的睨着他,手上的长鞭穗细微的抖动着,穆寒水也知道她定是气急了。
“为何?”她问为何。
究竟为何……
穆寒水思量了半晌,道:“这两年,他多次救我性命,如今我救他一命,算是还了人情。”
“好啊,穆小公子当真仗义,可我又凭什么救他?”
穆寒水抬头,见眼前之人目不斜视,一副不容商讨的神色。
天又快亮了,穆寒水觉得自己有些累,他想起了那些和着暖风跟花香在屋顶醒来的日子。
眼前掠过阿叶那张吊丧脸,不过仔细想来,他在自己面前也是生过几回气,变过几回脸色的。
还有莫轻雨,当初与他结义时梨花开的正好,须臾数月,却是连日不知春去,一觉方知夏深。
也不知那日之后,他那大哥去了哪儿,其实他并不怪莫轻雨,不论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总有他的理由,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事,连他自己也是。
良久,穆寒水抬手抹掉嘴边溢出来的血迹,跪直身体,字字清晰道:“一月之内,十一年前参与穆家庄血案的人,我会将他们的人头尽数带回。事了之后,我会半生常跪穆氏祠堂,向先祖亡灵请罪,终身不下离修。”
言罢,重重的叩了三个头。
他俯着身子,目光所及处,身旁人脚侧开小半步,随着砰地一声,大门再次沉沉的关上。
整个药阁上空都荡着她最后说的话。
“少一颗人头,你便提你自己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