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与好歹是慢慢地长大了,他慢慢知道,母亲是偷偷嫁给父亲的,家里所有人都不同意。那一段时间,洛家小姐几乎成了所有人嘴里的笑柄,姥姥姥爷气得直接进了医院,放话说要跟母亲断了联系。

母亲相信了爱情,但是爱情背叛了她。

父亲没把婚姻看成一回事,即使是结婚之后,他外面的情人照样一抓一大把。他脾气不好,母亲一惹他生气,他就把聂与打一顿,或者把他扔进衣柜里。狭小的,黑暗的空间在心口留下的阴影不断扩张,无论长多大,长成什么样子,这都会成为聂与身上永远的伤。

聂与小时候长得像是女孩子。

他小小的一个人,虽然锦衣玉食,但是整个人身上都带着自卑。他看人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过分秀气的脸上写满了恐惧。父亲仗着母亲没有倚仗,又因为外面还有一个更优秀的儿子,对待聂与也十分随便。聂与那次给他泡咖啡,那时候他四岁,烫了自己好几下,把咖啡端过去的时候,得到的却是父亲的一巴掌。

那一巴掌太狠了,直接把他打得呛出一口血。父亲把杯子摔了,笑得扭曲又恶劣:不知道烫?你脑子有病吧?

你妈是个大小姐不会干活儿,你他妈怎么跟她一样是个废物?

你姥姥还嫌弃老子呢除了我还会有谁要她女儿?

聂与没敢哭,他从地上爬起来,小小的一个人,话都说不清了,只知道道歉。

他那时候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父母都是这样的。

母亲活着像是死了,父亲死了还像是活着。

直到他看见外面的那个哥哥,直到他看见自己的表哥。

父亲这么疯的一个人,竟然会对哥哥轻言细语,会亲手给他做饭,会关切地教他学业。

还有舅舅。

明明看上去那么严厉的一个人,回家的时候,会先给舅妈一个吻,然后给洛晨安一个拥抱。那时候洛晨安已经二十了,但是舅舅还把他当成是个小孩子,连发烧了都要让医生上门看。

聂与那时候在他家居住。

虽然母亲死的时候,舅舅没有注意到他。但是从那之后,聂与就过得比之前好多了。他正常地学习,父亲对他的态度也好多了。舅舅那次还过来接他,这个男人雷厉风行,见到他的时候,身上带了点柔软的情绪:你跟你母亲长得很像。

聂与想,我一点都不想像她。

姥姥姥爷很好说话,姥姥抱着他哭了一场,又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说他太瘦了。聂与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没吭声。

过得怎么样?

很不好。

之前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啊?

之前没有饭。

小与看看想要什么礼物?

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