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殷愤怒而疲倦地倒在了床上,看窗外的跑道幽绿深深。为了准备池玉成的到来,他之前就多给几月工资辞掉了张妈跟其他佣人,这偌大的房子,好几间屋子都积了灰。他一个人打扫起来,简直累成死狗。
可他就是没来。
丹殷望着跑道,想起了少年时期,他一个人在操场上走着,冷风吹得整个人泪水刷刷流,天黑了,突然有个少年走上前来,递给了他两张手帕纸。
那是他们孽缘的开始。
他幼时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长大,只记得小时候妈妈总让他跟着隔壁家的哥哥玩。辛富哥哥认得草药,妈妈让他也跟着学。每回上山带了些草药回来时,妈妈总会异常开心地抱抱他。
然后某天,他奶奶就死了。
隔壁家辛富爸是个乡土医生,中西药学都会点儿。看到奶奶时,有些震惊,而后沉默半晌,说是老年心肌梗塞。
奶奶死了,其实他也不怎么伤心,毕竟才几岁,不怎么记事。倒是辛富哥脸上的淤青,肿了好长一段时间,记忆深刻。哦,他突然认出辛文赋,也就是想起了这张淤青脸。
奶奶死后,他爸常听着妈妈温柔的话语,一日复一日地雄心壮志起来,最后说要去大城市闯荡一番。妈妈非常支持。走的那天,妈妈抱住他,步子迈得有些大。哐啷哐啷的锁链声没有了,他还有些奇怪。
到了大城市,他突然就有了外公外婆。
他妈问他是要跟着爸爸进监狱,还是跟着妈妈出国去。
他想了会儿,说要跟爸妈在一起。
然后,外公外婆的脸黑了,妈妈笑了。
他跟他爸被赶到了下城区。
大屋子没有了,玩具没有了,周围永远堆着酒瓶。
三天被打两天被骂,他靠着张脸卖卖惨找邻居讨点吃的,竟也活到了少年时期。
那天,他接过了池玉成递过来的手帕纸,只觉得轻飘飘,没重量。
后来才知道,上面还附着了命运,重得他手骨断折也抬不起。
丹殷翻了个身,不再往外看。
如果池玉成没逃出来,死了。死在山火里,或者监管人员手里。那他就把这条命,赔给他。
“上城的河一望无际,下城的河垃圾遍地;妈妈告诉我,这是天意,天意;上城的人光鲜靓丽,下城的人衣不蔽体;妈妈告诉我,这是命运,命运……”
丹殷盯着床角的灯,幽幽地哼唱起来。
最后一次见妈妈时,已经在下城区呆了俩月。他爸烂醉如死猪,他也得了个消停。在屋外溜达时,看见了一美丽温柔的姐姐。噢,好像是他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