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实际上所谓的留学是假的,父亲为了逃离家里的束缚才这样对外宣称。跨了半个中国以后,他真正去的地方是一个坐落西南边陲的小镇。在这里,他很快找到了一份职业,并且和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陷入了一场禁忌的热恋中,那个女孩子就是我照片上看到的那个人,也是那个坐在矮平房前的女人,她叫宋囹。

周围人的议论很多,看到他们在一起在唏嘘几声,于是父亲在城边缘的地方修了一座房子,两个人住了进去。

他们没有举办婚礼,那是不被祝福的。不过他们还是置了一身新衣,拍了结婚照,简易地走了该走的流程,双方都没有能参加庆典的亲人,所以他们只拜了天地。

婚后的日子很甜蜜,女人很快就怀上了孩子,她高兴地将这个喜讯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她原本以为丈夫和自己会和自己一样欣喜,但对方冷淡的回应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他说现在要一个孩子还太早,他们现在压根儿养不活第三张嘴。

几天之后,男人从背后抱住她,热气扑哧扑哧到她的耳边,她以为男人想明白了,想要这个孩子了,谁知道男人竟告诉她,自己要暂时回老家一趟,这关乎着他们幸福的未来,此去如果有果,他就能带着她回北方生活。

她亲自送男人上了车,看着他在车上拼命的喊:等我。

只是此一句等我终成空头承诺。

女人等了一个月,两个月……等到她生下了孩子。

她原本是不打算要的,男人临走前只字未提孩子的事情,她想着如果要了孩子,男人可能会不高兴,但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心软了。

一年过去了,孩子已经会开口叫爸爸和妈妈了,男人还是没有回来。两岁的时候,她感觉男人可能要回来了,她在房间下面挖了一个小小的地下室,把孩子的卧室安置在了里面,男人随时可能回来,她害怕他一看见孩子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她觉得男人回来过,但看见屋内的小孩就悄悄离开了,于是她把小孩关在里面;有时候她觉得男人是真的一直没回来,于是她感到孤独,感到痛苦,她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孩子的错;有时候,夜里她觉得有人在敲门,打开门的时候,只有风呼呼的割着人脸,她把孩子叫起来,和自己一起在门口等着,她心想,父亲再怎么不忍也该是认自己的孩子的……

她已经着魔了,成为了一个半疯子。

终于在第五年,她等的那个男人回到了这里,身边却多了一位俏丽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

五年的苦等已经磨完了她所有的锐气,看着男人去牵别的女人的手,她有些超乎寻常的平静。

这里已经没人记得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事实,大家也几乎不知道她有一个孩子的存在。她被挤出了看热闹的人列之外,跌坐在地上,没有人上前去扶她,她只不过是个半疯女人而已。

而曾经承诺着等我这句话的男人也没有看到自己,他的视线随意的扫过人群,扫过她的脸,就再没有第二眼。他现在有了新的身份,有父母之约,媒妁之言的妻子,无人记得天地可鉴。

我问那个孩子的去向,母亲只说:命苦,被送走了。

送走了?被谁送走了?去了哪里?

她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