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羿于行色匆匆的人流中,蓦然听到一个陌生又有些耳熟的声音唤着自己曾经的名字,思索、回忆间,他疑惑且好奇地转身看去。
是谁?我在大都市认识的人中,知道我曾用名的,就只有小白一个人。
顾羿的视线中终于在人流中落于一个与自己同样西装革履、都市精英模样的同龄年轻男子面上,惊喜、好奇地问:“江友?!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两个多年不见的弗赫大学同学兼曾经室友,于是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吧落座、叙旧。
顾羿与江友两人虽然都曾在鹰国留学并生活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却依旧没有改变喜欢茶更甚于咖啡的喜好,遂都点了一杯红茶,徐徐聊着各自的近况。
“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江友牵唇笑得有些落寞,将近半分钟才答:“……那年退学后大概过了半年,我就回国了。”他呷一口红茶,似乎是借茶香留于齿颊,方不致接下来所要说的话完全染上无奈与苦涩,“我和她退学后,各自找了两三份零工来兼职,虽然日子过得还是拮据,但毕竟也依靠着我们的双手慢慢在异国他乡活了下来。”
“那天,我用攒了很久的钱买了戒指,约她到一家餐厅,正预备向她求婚,结果却遇上一个男人闯入餐厅枪杀情敌,她的手臂被子弹擦伤,进了医院。就在我去医院接她准备出院时,却被医生告知:根据检查报告,她的肾脏正在衰竭,如果不能及时接受良好治疗、更换器官,她的生命将很快被定格……”。江友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忙端起茶喝了一大口,缓了缓。
顾羿闻言,心中一惊。难道……
“为救她,要我的肾要我的命,我都不会犹豫。然而花尽了我们所有微薄的积蓄、透支信用卡,我甚至去借了高利贷,依旧不能给她提供良好且稳定的治疗。那时我甚至动了,去抢劫的念头。”青年说着,手指紧紧握于茶杯耳上,令人产生:他试图将曾经遭命运掐住他喉咙时所感受到的所有痛苦,都尽数还施彼身般于茶杯的错觉。
“就在我将买来的枪揣在口袋里,准备走进银行时,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她想我了……”。
顾羿听到这里,心终于放缓下来,却又随之再度为朋友恋人的生命担忧起来。
“最终,我还是给双方家里都拨打了电话,她被家里接回国治疗……前年,她和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结婚了。”青年苦涩一笑,仰头饮尽那杯已经半冷的红茶,随后很快露出释然微笑,“我终究还是没法给她幸福。”却无端掺杂着悲怆的苦与祝福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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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内,顾羿正照着食谱在煤气灶上熬煮猪肝香菇红枣阿胶汤,怔怔盯着由紫砂锅里徐徐冒出的水蒸气,眼前仿佛出现从前同学兼室友江友满是水雾的眼睛,而与对方午后短暂小聚时最后所说的话,也似由锅内飘出,未被抽油烟机尽数吸走的香气般,透过皮肤,渗入心底:“……或许,我最终没法亲自给她带来幸福,不过我想,我和她一样,都会在余生中偶尔想起,那段我和她曾经为追求幸福、争取幸福而努力过、拼搏过,短暂却甜蜜、温馨的日子;而不会在终老时回想起时,悔不当初。”
追求过、争取过、努力过,就像小白那样吧?
“小白……”,充满思念的低吟不自觉由顾羿唇间溢出,一如今天上午突发事件时,宣及白为他挡住刺向胸口那把利刃时,不去理会自己的伤势,反而焦急问他:“青哥哥,你没事吧?!”时,话语间的关切、庆幸,以及思念。
那时的自己,也在上下打量为救自己而被割伤手臂的青年,在没有发现其他伤口后庆幸地紧紧拥向对方,喃喃:“小白,你没事吧?!你为什么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