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天际下,肃静墓园中,半蹲于顾逐风夫妻合葬墓碑前的顾畅青,注视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徐徐阖眸,任那颗于眼眶内打转许久的水珠,沿着面颊一路滑落,最后坠于花岗岩板上,摊开成无尽的伤悲。

你们都好坏,都不愿陪我!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爸,你和妈妈放心,我会努力地好好生活下去!

我一定会帮你上诉,亲自帮你打赢官司,一定会还你清白!

见顾畅青缓缓站起身,宣及白、宣父及肖伯岩先后上前悼唁,放下代表哀思的花束。

肖伯岩才弯腰放下花束,当即警觉到周遭有盯梢感,他不露声色地站直身体后退鞠躬,随后才似无意地环顾四周,果然发现左后方二、三十米处,有一个身影在发觉行踪曝露后即快速闪躲于林立墓碑以及整齐的苍郁柏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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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早,顾畅青换过衣服出门晨跑,将近结束运动回到住宅区时,恰好遇到肖伯岩派人给他送来改名后的新身份证。他道谢后收下,在反复摩挲那张卡片时,第一次对自己必定能重新展开不同于过往的崭新生活有了具体的真实感。

晨曦映照入的浴室之中,青年手执电动理发器毫不犹豫地向自己一头浓密的鸦色短发靠近,随着理发器振动发出的轻微“嗡嗡”声,缕缕碎发飘落于地,前天中午与肖伯岩的谈话也随之成为过往。

“你想好要改成什么名字了?”

“‘羿’。”青年看向阳台外灿烂的阳光,随后转身目光炯炯地看向长辈,坚毅地应:“‘后羿’的‘羿’,顾羿!”

肖伯岩点点头,沉吟片刻后,又道:“只是,恐怕光是改名字还不足以摆脱你所想摆脱的事……或人,”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青年,“你还得学习‘跟踪与反跟踪’。”见对方面露讶异与尴尬,他笑着拍拍青年肩膀,“叶非虽然是非官方的人,但她可是个中翘楚,我让她教你。”

随着碎发轻盈飘过眼前,某些似乎已被沉于无尽湖底的记忆却无端被释放,如因浮力而最终徐徐上升至欲盖弥彰的湖面,随波荡水面反射着耀眼的阳光,令他无法忽视。

“青,你可千万别动,我是真没用过直剃刀剃须,特别还是帮别人剃。”镀黄金古董椭圆镜中,高战天手握一柄纯银嵌紫水晶的古董直剃刀缓缓贴近昂着下巴,展现着自己完美下颌线的顾畅青颈脖上。

“战,我相信你。”

顾羿深棕色眼瞳与镜面记忆中自己影像的那双眼瞳重合、偏离、再重合,最终被现在凝着坚毅神色的眼瞳所取代,他也随之放下手中的理发器,打量着明镜中出现的,自己圆寸发型的影像:眉眼逐渐凌厉,如同已抛却过往一切,轻装砥砺前行的勇士。

顾羿打开水龙头,双手并拢接过一捧水扑于粘着不少碎发的面庞上,随后双手撑着象牙白色的陶瓷洗手池边缘,看向镜中的自己,“早上好,顾羿!”

“青哥哥!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