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畅青对于好友的关心建议,丝毫没有犹豫与考虑。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自然到仿佛两人每天都共同享有同一张床、同一床被,甚至同一个枕头。

仅余一盏昏黄落地灯映照的卧室内,除了窗外随风打落于窗玻璃上的依稀“啪嗒”雨声外,便是两个青年清浅的呼吸声,安静得仿佛连摆放在床头柜上沙漏中的细沙都不是跌落,而是以不疾不徐的速度优雅飘落于下层玻璃漏斗中一般。

“虽然我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就病逝了,但是在我的记忆中,我爸妈从没有为任何事争吵过,一直都是甜蜜温馨。”平躺中的黑瞳青年,偏着头凝视于不断冲刷、迷蒙了卧室玻璃窗的雨水。童年幸福的回忆,在他清俊眉眼间悄然蕴聚上迷茫与无措,“虽然我不至于认为,人与人的交往间全部都是协调与欢愉,却至少在相爱的人之间应该是心灵相通,互有默契的。”

“你比我幸运很多,我妈因为生我难产而逝。我能了解到她的一切讯息都来自视频、照片和我爸鲜少的讲述。”高战天伸手拿起沙漏颠倒后重新放置于床头柜上,话语的尾音悠长如同叹息,却又更多地带着遐想,“或许我爸与我妈也曾有过甜蜜幸福的过往,只是我无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青年,“所以我不会对我……未来的感情生活有模板或框架;我只想要,我想要的。”

顾畅青莫名地从对方最后一句话里品出如同誓言般的笃定,不觉翻身,面向那不知何时起也同样侧身面对自己的青年。

仿佛我和战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如此的惬意、平静,不需要去刻意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这么静静面对面躺着,相互看着对方,就会觉得满足;满足到希望时间在此刻停止。

高战天徐徐眨着碧眸,同样专注凝于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青年。

我不知道此时青心里所想的和我的是否一样,我也并不奢望会是一样。如果能把此时此刻装进什么容器里永久保存,那么我希望是装进我和他的心里,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再拿出来回忆。

玻璃窗依旧因滂沱大雨而模糊、潮湿,雨声却仿佛依旧不曾透过窗户入到室内。客厅一角地板上那于长方形花盆中九朵静静绽放的黑色百合,浅黄色花蕊中迷人清甜的香味,不疾不徐如同含着神秘微笑的月光女神拖曳长裙裙摆,赤脚款步入安静的卧室内。

顾畅青两人平缓的呼吸中,似乎还隐约有《Time in a Bottle》的歌声在回荡,平缓的曲调徐徐述说着歌者心中温暖的愿望,轻易令人迷醉其中,愿与此曲共度难得闲暇的美妙时光。

说不清是因歌声醉人,又或是花香诱人,恍惚之中,昏黄的灯光仿佛如两周前在东西亚伯利山顶上的阳光般,灿烂却不曾刺眼;连身下舒适的床榻都仿佛是记忆中那片黑百合花丛,软软地带着些草的特殊清香与泥土潮湿的腥味。

或许是氛围使然,或许是为弥补当日花海中未曾付诸行动的虚妄臆想,顾畅青徐徐抬起右手,探向那专注凝视于自己的碧眸青年,柔缓如同晶莹花朵飘落于平静秋水湖面般,落于他光滑弹性的面颊上,指腹顺着滑腻弹性的触感一直溜至唇角,轻轻按了按饱满水润的上唇,而后抚擦、描绘出整段唇线;又沿着圆润的下巴,擦过清晰优美的下颌,降落至颈项的曲线上,大拇指指腹试探地抚压过喉结,随后又追随着它的上下滑动形影不离。

顾畅青分不清自己此时触碰对方,是出于尊崇自己对世间每一样美好事物、艺术的崇拜,从而追寻、捕捉打动人心的极短暂一瞬,又或是顺从心底深处那逐渐破土、萌发的欲念;或许他不清楚自己其实早已经明了,又或许他清楚自己不应当明了,因为那些情绪只适合埋藏于自己心底,成为自己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