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壶里响起开水沸腾的声响,水汽通过壶嘴升腾着冒出。
穆云辉略微低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成昱的角色照。乔仪珊制作的手幅上的选图之一就是他手中照片上的人像。
“我帮那孩子问你要个签名,”穆云辉附上一支金色的油漆笔,“她看着外向,怕是下周见到你也不好意思当面要。”
成昱接过照片和笔,问道:“那孩子?”
“同公司的一个练习生。”穆云辉说。
成昱爽快地在照片上签了名。“你果然没有认出我。”他说完,将照片交还给穆云辉。
“嗯?”穆云辉接过签名照的手迟疑地一停。
成昱盖上油漆笔的笔帽,转了转手中的笔。穆云辉听见他说:“你以前——很喜欢给别人乱起昵称。在关注我的微博之前,你点赞了一条我拍摄的英国风景……我那时还以为,你是记得我的。”
乱起昵称……英国风景……成昱……英国……穆云辉脑中那生锈的记忆齿轮再次转动。他在高中时期确实有段时间爱随意用昵称称呼别人,这是受当时处于热恋期的声乐老师的影响。全班人都受到的影响。那会儿班上的男女生被声乐老师和他女友肉麻得不行,后来大家干脆以毒攻毒,张口闭口逢人便称松鼠宝宝、甜心、南瓜派、可可怪,诸如此类,花样繁多。
至于英国……穆云辉对十六岁那年暑假的记忆还算清楚,只是后来不常想起。就如同他很少去翻的日记本一样,只会在某个闲暇的午后或夜晚,让翻动它的人回味起那些安放于一隅的时光。彼时穆云茜在伦敦的一个剧组实习,他跟着姐姐在英国待了一个暑假,借住在一位远房亲戚的家中。他记得,同时期还有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被家人送到英国来参加夏令营,男孩分配到的homestay family 便是他那位亲戚家——
“Oh,是你。”穆云辉久久地看着成昱,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惊讶转化到歉意,再由歉意转为怅然:“看来我真的老了。”
当你不在意时间的流逝时,它会像飞贼一般地溜走,偷走你的青春,抹去你的记忆,刻出你衰老的痕迹。它狡诈又无情,傲慢又仁慈。它冷眼旁观一切喜怒哀乐的发生,又满怀怜悯地平息绝望的痛苦,慰藉流浪的心灵。
近在眼前的成昱让穆云辉产生一种失真感。他很难在脑海里将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同十一年前那个虎头虎脑的男孩重合起来。谁能想到,仅仅认识一个夏天便失去联系的两名少年在十一年后再一次地相遇,两人还是在同一个圈子里。在同一个圈子,不同的领域,也还是需要这么久,才认出彼此。
成昱留给穆云辉足够回忆的时间,而后,朝他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成昱。”
穆云辉回握住他。二人很快松开手,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尴尬油然而生,彼此的神情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丝不自然。二人调整着自身被打乱的节奏,都有点儿在等对方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