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自觉戴上了口罩。政府把关严厉,多数人都未按时返工,在家中消遣,不出门,不给基层工作者添麻烦。澡堂子也关门了。邓时礼呆在家里,隔五天才出门,买一次菜。
这天他从外边回来,感觉身子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没太在意。没落到自己头上时,人们大抵都下意识忽视了潜在的危机。第二天,邓时礼起床时,发现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他一摸额头,滚烫无比。他的喉咙也嘶痒起来,他不受控制地咳了咳。
发烧来得迅猛又突然,他一边咳嗽,一边浑身发抖,残疾的左腿间歇性地抽搐,此时电视里正播报着最新的疫情消息。
在这一刻,邓时礼想了很多。他眼前发昏,头脑恍惚地拨了齐洺的电话,只两秒,就及时挂了。那边却很快回拨过来,邓时礼索性关了机。
他摸索着穿好衣服,想自己去医院,但混沌的大脑,完全使不上力的左腿,让他从床上走到门口就花了二十分钟。
他刚开门,齐洺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齐洺戴着口罩,呼呼地喘着气。因着极速跑上三楼,他一双眼眸都红了,短短的寸头里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在灯光下亮眼灼人。
“你怎么了?”齐洺抓住邓时礼的手臂,被烫得一震,他反应过来,惊惶地瞪邓时礼,又气又急,“操,你他妈!”
邓时礼捂住自己的嘴鼻,使劲将挨过来的齐洺推离自己,咳嗽两声,说:“咳,你别……”
“别他妈了个逼,给老子他妈闭嘴。”齐洺兜头兜脸地骂道,他急得脑门子都出了汗,扶着人往楼梯处走。邓时礼哆嗦着自己戴好口罩,小声道:“别离我那么近。”
齐洺紧紧地捏着邓时礼的肩膀,面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说:“邓时礼你他妈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出了破旧的楼道,齐洺把邓时礼扶上车,自己坐到驾驶座上。
听着邓时礼的咳嗽声,又瞧见他烧得通红的脸,齐洺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起来,他屏气凝神地看着路况,一路加速,抵达医院。
齐洺沉默地搀扶着邓时礼,做了检验。
护士给邓时礼开了药。邓时礼就着齐洺递过来的水服了药后便坐到椅子上,没说话。齐洺看了眼邓时礼的左小腿,半蹲下去,将其纳入掌心,慢慢地按揉起来。约莫二十分钟,邓时礼便轻声道:“可以了,你坐着吧。”
“不疼了?”
“嗯。”
齐洺坐到邓时礼旁边。看着医院里涌动的人群,形色匆匆的护士,两人的心情都压抑的沉重。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将近两个月了。邓时礼本以为两人不会再见面,不会再有齐洺的第三次回来,没想到,今天,他们以这样的契机相见。
他们并排坐在一侧,都沉默不语。
几个小时后,检验结果出来了。
邓时礼并没有被感染。
两人不发一言,从医院走出来,气氛陡然沉寂。邓时礼突然喊,声音嘶哑:“齐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