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吃完药睡得很香,在柯为回来之前大概已经和严峒说了很久的话。有人陪伴的幸福感让老人变得更像小孩子。
柯为给她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完全沉默。
“小宝…”促狭里带着亲昵,严峒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他的聪慧常伴恶毒。
“别那么叫我!”
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激,柯为抹了一把脸,把严峒从外婆的房间里拽出来,换做商量的语气,“起码别…别在外婆面前那么叫我。外婆想起妈妈,可能会难过。”
严峒知道是借口,却也不想再三挑战柯为脆弱的自尊心。慢慢抱住他的腰,一字一顿地应道:“好,我答应你。”
他以为柯为想哭,柯为却半滴泪也没流。推开他的怀抱,一瘸一拐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别进来,我要上药。”
“柯为,”严峒按住门板,神情严肃,“我想照顾你。我不会问你要机会,你总是拒人于千里,谁也不接受。我是告诉你,我要照顾你。”
少年面相,唇如刀锋,眉心若蹙,带着一点天真和偏执。
可惜柯为不看他。垂着眼,上下睫毛叠在一起,变成一条弯弯的弧线。说是苦笑也谈不上,低低地从喉咙里翻出一句“可以啊”,把药膏扔到严峒手里,往床上一趴。
严峒的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
29
柯为叫得很小心,耐不住了才咬着牙根透出一点点哼气。窗边堆起昏黄的灯光和雾气,腰间落满汗,把床单弄湿。他的睫毛也是湿的,抬手去把汗擦掉,洇了一手,很不舒服。
他很想说点什么,牙根鼓鼓地发胀,咬了咬牙,又把话都吞下去。
他想说严峒弄得他疼,想说他觉得未来越来越长,慢慢落下来,全都压在他的肩上,想说他坚持不下去。剥离了那层安全的保护,他惶恐至极。他还想问他的那些秘密都是如何流传出去。
还有,谁恨他,恨到需要剥夺了他改变人生的希望。
有时候机会也是一个坎,抓住了,跳过去,内心就不积尘垢,没抓住就成了午夜梦回时一个巨大的空洞。
他的心空,也蓄满了不甘愿。
做完了,上了药,依旧爬起来抽烟。
头疼得睡不着,浑身发虚。额头抵在玻璃上,用余光打量玻璃上的倒影。
他的志愿轮空,有谁受益?
想完了又摆摆头,害怕自己贪心生妄念。
再读一年…
再读一年就再读一年。
是同性恋…
是同性恋就是同性恋。
掐灭了烟头,在严峒唇角处舔了舔。
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暑气未消,课间操之后,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虚热。柯为杯子里的水两口见底,不想排队去打,就趴在桌子上闷着。被人敲了敲肩膀抬起头,嘴唇都沤红了,又热又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