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谭少琛坐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睁圆了,视线惶恐地到处游离,仿佛还在惊惧的梦里没能完全脱出。

他额角还有细细的汗,不知惊醒前在噩梦中挣扎了多久。

“做噩梦了?”沈晏文问道。

青年这才注意到他的声音,缓缓看向他。

谭少琛哑声道:“……嗯,嗯,没事了……”

“做什么梦了。”男人实在困倦,闭上眼低声问他。

“不记得了……”青年说得很快,吐字也不如平时清晰,“我真的不能关灯睡觉,要不我还是去客房睡吧,就和你妹妹直说,因为我关灯睡不着所以才……”“那就不关灯了。”男人说,“以后都不关灯了,好吗。”

谭少琛怔了怔,坐着那里没有动。

男人掀开眼皮,双眼上挑着看了他一眼,再道:“接着睡吧。”

“……对不起啊,”谭少琛却说,“吵醒你了,你明天还要工作,晚上睡不好,肯定很影响……”

“我精力很足,你不用担心。”沈晏文说着,伸手想要拉他。

可那只手在即将触碰到青年的手腕时,尴尬地停在了空中。男人又说:“那当做吵醒我的补偿……”

“……什么?”

“让我抱一下。”男人话音未落,倏地就将青年拽得躺回身边,再把人箍进怀里。

谭少琛知道,如果他现在拿合同说话,沈晏文一定会放开他。可他不知为何,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挣扎。男人的体温透过单薄的睡衣印上他的皮肤,刚惊醒的不安、失措,都被这温度熨烫得平缓。

他可能还是有些不清醒,还是在半梦半醒间,所以才觉得这拥抱简直是在拯救他。

沈晏文身上淡淡的香味占据他的鼻息,青年放任地在他怀抱里闭上眼:“……谢谢。”

“是不是经常做噩梦,”男人低低声音就在他咫尺,带着莫名的蛊惑,入侵他的意识,“所以才不敢关灯睡觉?”

“不是……”

沈晏文好像真的只是想安慰他,抱着他一动不动,再没有任何越过界限的行径。

他沉缓地叹气,说:“我十三岁那年突然得了病,眼睛坏了。”

“……嗯,然后呢?”

“就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很可怕。”

这么多年了,谭少琛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不是他不愿意示弱,而是没人可以任他示弱。可这一刻,在昏暗的灯光里、柔软的床榻上、男人的温暖中,关锁心事的门忽然敞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