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话音才落,身侧人原本还半闭着的眼眸霍然睁开,一下子与他正对上。
方永新有些猝不及防,握紧方向盘,看他目光烁烁,一时分不清真醒抑或假醒。
管奕深用力甩了甩头,还是没法聚焦瞳孔,只得愣愣望着他,半晌,痴痴地笑起来:“又梦到你啦,方永新。”
好的,看来是假醒。
见眼前人不回应,大约以为哪怕梦里对方也不愿意搭理自己,亮晶晶的瞳仁黯淡下去,长吁短叹地唉了好几声,泄气似的将后脑勺撞向椅背。
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难受地合上眼帘,好像不敢再看他一样,可怜巴巴地低声说:“快点找我和好吧,我都要熬不住了……”
末尾几个字近乎融化进空气之中,明明只是醉酒后的胡乱呢喃,却引得方永新心尖剧颤。
他一直认为,自己最擅于人前克制,假作真情。
但如今瞧着管奕深的模样,陡然发觉,或许他离对方的内心世界,也没想象中那么近。
至少清醒的管奕深,面对他时,从未坦率地流露出这般毫无保留的脆弱与依赖。
俊挺的眉目沾染失落,愈发凸显了骨子里的颓废底色,好看的唇微抿着,不用再多说一句话,便将连日来的委屈和彷徨展露无疑。
方永新看着看着,一瞬间,竟前所未有的,生出一股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第38章
方永新将人放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耐心细致地为他脱去衣物,并用热毛巾一点点擦净了脸。
管奕深偶尔还会嘟囔些含混不清的字,只言片语,大多都与方永新和华瑾有关。
方永新越听,越感觉到管奕深的人际关系之狭窄,当真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对自己产生越界情感的根源。
人一旦拥有了七情六欲,就极容易害怕孤独,被渴望关爱的本能裹挟,他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能和风细雨地渗透进管奕深的世界。
所以,喜欢是真的喜欢吗?又或者仅仅是寒天取暖的炭火,溺水紧抱的浮木?
可惜方永新自己便是生性冷漠孤绝的典型,要他思索出这个问题的答案,难于过往一切竞标与签单。
然而事到如今,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就在打电话的前一刻,方永新仍在反复自我质询,可等到了车上,亲耳听见管奕深低迷郁郁的呓语后,他却仿佛无师自通般下定了决心。
徐医生说得没错,有些事不必计较得那么清楚。
管奕深将一种热烈而真切的感情压在他身上,好像输赢自负的赌博,他不确信自己有没有,但至少可以肯定,他不愿意让对方的投注落空。
于是方永新俯首,看着下方人被酒精晕染得微微酡红的双颊,清清淡淡的嗓音说:“你知道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