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穆梁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他表面上说着一切以学业为重,沈也不需要回来云云,可是如果他真的想瞒,沈也又怎么会知道他发烧了。
只不过是真的想见他,又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罢了。穆梁为自己的心机而内疚。
穆梁低着头抠手指头,这是他有事情藏在心里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标志动作。沈也怎么会看不懂,他抓住穆梁的手指,意思是“想说什么就说吧”。
“等一会儿……”穆梁还是踌躇着,他没有看着沈也的眼睛,“我是说,等到火化之后,要送到墓地……”说到这里,他还是停了下来。
他有足够的勇气,可是他没有更多的勇气。
沈也捏住穆梁的下巴,强迫让他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想说什么就说吧,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他的语气是那样的真诚。
穆梁看着沈也的眼睛,他第一次觉得,面前的这只小鹿竟然长大了,渐渐地变成了一只可以撑起半边天的雄鹿。
“墓地在山上,骨灰盒需要我扛上去,不能是别人,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或许是发烧的缘故,又或许是这个要求有些难以提出,就连他的语序也开始不畅,“可是,我没有力气,所以……”
沈也抓住穆梁的手,他的指腹在穆梁的手心里摩挲。他引导着穆梁说出下一句话,“所以——”
“所以……”穆梁反握住沈也的手,“所以你可不可以作为穆金国的儿子,帮我把骨灰抬上去?”
其实,沈也在穆梁还未开口的时候,就猜到他也许会说这句话。说句不合时宜的,沈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有那么一些高兴的。若不是穆梁把他当做家人,他又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提出这个要求。
见沈也不说话,穆梁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他无法从对方的面部表情告诉自己他是什么态度。他看着沈也的眼睛,问:“可以吗?”声音里带着一些乞求。
沈也没有用语言回答他,他只是抱住了穆梁,沉默着,一直到奔丧的人们渐渐散去。这个时候,他才说:“可以,可以,可以。”
穆梁一直躲在沈也的怀里,知道他在这温暖的地方沉沉睡去。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睡得最安稳的第一次。
如果说,这么多天以来,穆梁都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在一个深夜,他陷入沉睡的时候,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吵醒,他的继母告诉了他这个噩耗。
一开始是不相信,他明明记得医生说穆金国还有半年时日,怎么会这么快?
可是现实不容许他去质疑,现实推着他前进,让他作为穆家的顶梁柱去操持后事。而内隐的情绪攻击自身,让穆梁的身体难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