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歇只觉脸上是麻木的,直到卢正从身后抱住他时,他的一滴眼泪砸在了卢正的手腕处,他才知道自己眼睛潮了。
“你为什么……”顾雨歇声息颤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为什么把他们种在这里……”
卢正还和以前一样,从身后抱住他时,喜欢像大马猴似的把整个身子压在顾雨歇身上,好像从人到心都有了依靠和归属。
他擦了擦顾雨歇眼角的泪痕:“搬家以后,我把小白楼里你的房间收拾得和以前一模一样,我在里面住了几个月,可你没有回来过。”卢正的嘴唇贴在顾雨歇的侧颈处,沉声说道,“后来我就回家了,每次想你睡不着,就去芸芸迁一棵树或一株花回来,我手笨,一棵都要种一晚上,这样日子就会好熬一点。”
顾雨歇想起刚刚在工作室里对卢正“业务”的嘲讽,忽然心如刀绞。
那些漆黑的夜晚,卢正撬开原本昂贵的地铺,铺上野草抑制地膜,亲手用绿篱将院子合围,把自己困在这一方天地里,然后在失眠的深夜将一棵一棵思念的种苗埋下。
他连它们的名字都要靠木牌标签来分辨,甚至分不清营养液和除虫剂,播种移栽的方法都十分稚拙,有时候甚至形式大于实质,常常要为用哪种漂亮的角度种下去而纠结半宿,不合时宜的摘花掐果倒是干得一流。
可他那双手终于能感受着顾雨歇曾经的伤口,深深地埋进土里浸入水里,与根茎叶经脉相连,等他们来年发芽。
卢正挥汗如雨的那些孤独的夜里,只靠着一个信念过下去:也许等花都开了,顾雨歇就会回来了。
卢正揽着顾雨歇的腰,将他调转方向,趴在他肩头指着院子里一只做旧的古铜灯罩,说:“这是那天我在船上对你念那首诗时,开在我们船边的那株荷花,我把枯叶摘下来去找人照这模样打了个枯荷灯罩。”
顾雨歇笑笑:“这么精确吗?你确定是那株?”
“我确定,这盏灯叫‘正听雨声’。”
从今有雨君须记,来听潇潇打叶声。
顾雨歇深深吸了口气,吐出时浑身控制不住地轻轻一颤。
卢正继续在身后拨动他的肩膀:“看那棵,还记得吗?”
顾雨歇:“是我送你的那颗种子吗?”
卢正点点头,尖下巴戳得顾雨歇肩窝狠疼,他性感的低嗓在顾雨歇耳边道:“那棵树我查过了,叫银叶金合欢,也叫相思树,你走的时候它才那么点儿,”卢正张开手指比划,而后单手抱住顾雨歇的肩膀,说:“现在都到你这儿了。”
顾雨歇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总平静清冷,让人琢磨不透。从卢正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却平整得十分直白,整整齐齐铺在眼睛上,将那一丝一缕的神色压得密不透风。
卢正心一横,只想把那“密不透风”砸个“波澜起伏”,于是将嘴唇贴在他额角处,说:”雨歇,还有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