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正一耸肩,习惯性地从兜里掏烟,被六爷眼疾手快从他唇边扯了下来:“饭都没吃饱就抽烟,不许抽了,等着。”
说完,六爷将冲锋衣后的帽子往脑袋上一扣,裹紧衣服冲了出去,没几分钟就从风雪里跑了回来,手里提了一袋食材、一个便携式瓦斯炉和一口小锅。
卢正愣了:“从哪变的魔术?”
六爷跑得直喘粗气:“就……咱小楼里冰箱的存货,便宜你小子了。”
新芸芸里的小楼一个月前就建好了,还是黑瓦白墙,比原来的规模扩建了一倍大,继续留作芸芸花园里的民宿营业,而三楼的主人房里,卢正把顾雨歇原来房里的所有家伙事儿一样不落都搬了去,和过去布置得一模一样,包括那台木乃伊老电扇和林林总总数不完的室内绿植。
卢正总自欺欺人觉得这样就像是把记忆按了暂停而不是终止,连画面都是一样的,只要那个人一回来,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连带着从前往后的剧情连贯成一镜到底。
只可惜,花红柳绿的配角们兢兢业业日夜守着,可男主角一步都没再入镜,一切都像是卢正自导自演的独角戏。
六爷用瓦斯炉煮了一锅子菌菇汤,可惜一大袋食材里一件调味品都没有,一锅汤煮得跟中药汤似的,卢正本想借着寒冬里的火锅治愈孤闷,偏偏吃出了搜枯肠,肌骨清的效果,就快成仙了。
六爷嘬了口汤,却觉得味道不错,摇头晃脑回味着,而后若有所思道:“以前我们修剪盆梅,曲、欹、疏虽然显得娴劲有致,但总给人病态的感觉,所以我更喜欢正、直、密的美,挺拔,豪爽,茂盛……人那,也得活得正气,对爱的人更得光明磊落。”
卢正点头:“我懂您意思,六爷,我没骗过他,对他从没二心。”
就在二人皱眉喝“中药”的时候,四面漏风的半成品建筑外又站了三个人——老郁带着春来和芦娜两个小雪人笑嘻嘻地杵在了门外。
“你带那俩小家伙来干嘛!”卢正冲老郁抱怨。
老郁捞起丸子吃了一口,一言难尽地硬是咽了下去,差点话都说不出来:“那什么……你家兄弟放假就一直在读奥数班,好不容易休息了就想来找你玩,谁知道你又猫在这鬼地方,俩孩子一听是还没建好的屋子,觉得这儿一定有宝藏,就非要来。”
卢正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到处挖宝的俩孩子,苦笑一声,郁桂馥问:“卢澄那里怎么样?谈下来没?”
卢正叹了口气:“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谈。”
老郁:“……”
六爷在一边自顾自吃得有滋有味,不经意说道:“为了一堆钱斗得死去活来有什么意思,姓同一个姓没什么好处,连一顿完整的团圆饭都不能在一桌吃,对簿公堂倒是多了很多堂而皇之的理由,多少人以亲人的名义在互相伤害,下辈子啊,当啥都好再别当亲戚!”
卢正一阵羞愧,说不出还嘴的话。
老郁带着两个孩子在屋外点起了焰火棒,瓦斯炉已经灭了,无盐菌菇汤的香味却没散去,连墙都没有的建筑里却生出浓浓的烟火气。
卢正终于明白过来,家大概本就是不需要砖瓦围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