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在围裙上擦干双手,侧耳一听,真有门铃声。宋晋琛坐在客厅聚精会神听着新闻,全不在意其他。褚玉趿着鞋子绕过玄关,摁开门边的监视器,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跳出来,在认清那张脸之后,褚玉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五遍杀人犯法,摁开了对讲:“找谁?”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目光淡淡望着摄像,一副你明知故问我懒得回答的臭脸。褚玉气不打一出来,好斗的天性被猛地挑起来了,抬手按下门把手,打开大门。
“谢谢。”钟星阑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褚玉隐秘地深吸了一口气,仰起下巴:“找谁?干嘛?”
钟星阑垂目暼了一眼褚玉身上的围裙,又抬起眼皮,表情有一丝闪避:“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来看看他。”
褚玉一手撑住门框,嘴角一勾:“太不巧了,他在洗澡,没空。”
“你不用这样,”钟星阑嘴角垮下去,目光凉凉的望着褚玉,“我真的只想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哦,这事儿啊,”褚玉一歪头,说:“他不想见你。”
钟星阑表情变了变,终于不再像一张冰冷的面具:“他说的?”
褚玉摇摇头,下巴一抬:“我说的。”
钟星阑脸一寒,愠怒又无可奈何:“……幼稚。”他顿了一会儿,才说: “你已经赢了,还怕什么?”
褚玉愣了愣,嘴唇微微松开一点,随后咬合住一侧犬齿,侧身让对方进入家门。
“宝贝儿,有客人吗?”宋晋琛听到不止一个脚步声,抬起头,虚虚晃晃地望了一眼,但只看得清两个移动的人形光影。
钟星阑有些慌张,目光飘了飘,耻辱而无助地望着褚玉。于是褚玉绕过茶几,走近宋晋琛身边,一只手轻轻按住宋晋琛肩头,回答:“一个朋友,路过,上来坐坐。”
“你先坐吧。”褚玉用下巴点了点一只沙发,钟星阑坐下来,看着褚玉抬手摸了摸宋晋琛的发尾,说了一句:“我去看锅,你该干嘛干嘛。”那种敌意的氛围已经消减下去,神色平常地去厨房了。
宋晋琛似乎是没有多想的,他一向是这样一个人,对不紧要的旁人没有多的兴趣,大约以为自己真是褚玉哪个他未曾听闻过的朋友,只礼节性地微微一点头,说:“我在工作,你随意。”便又侧过脸去听东西了。
钟星阑没有发出声响,静静望着宋晋琛——这个他爱了小半生的男人,看起来那么多情,实际上爱恨分明,半点不混淆,不纵许。
他记得二十岁的自己,年轻,天真,出道不久已经炙手可热的小生,占尽风光,前途似锦。是在什么场合认识宋晋琛的呢?他不太记得了,稀里糊涂地就成了他的秘密情人,忠心耿耿地爱上他,那些疼痛又美妙的夜晚。
他让他跪,让他哭,让他出血,吞下精液,鞋底的灰落下来,狠狠踩他的阴囊,让粗糙的绳结磨破阴囊下的皮肤,鞭痕和瘀青都是他的图腾。但那些被自己视为所有权烙印的东西永远会在几天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这个男人珍稀的那点仁慈和温柔,从未留住过。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他下贱吧。为了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可以抛弃自己引以为豪的一切,他费尽心机想分得一点碎片的东西,另一个人却那么容易的就得到了全部。
可笑至极。钟星阑依然是望着宋晋琛,望着他皱着的眉,垂下的一缕额发。他多想让他再看自己一眼,又庆幸他全认不出自己的身影。
宋晋琛抬起一根手指推了推眉骨,忽然听见脚边一声沉闷而轻微的动静,一双手握住他空余的那只手。温暖,湿润,让人可以探查出主人的纠结与紧张。
“先生,我要走了。”钟星阑俯下身,把额头轻轻贴在宋晋琛手背上,“再也不回来了。”
我还是爱你,永永远远,全心全意,也到此为止。
宋晋琛没有动作,没有言语,神色平静地望着手边那团模糊的影子。
他轻柔而不容挽留地抽回手,淡淡地回答:“一路顺风。”
偷听的褚玉端了杯自来水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才走过来,钟星阑抹了抹脸,不管他能不能看见,只是点点头,站起来告辞。
“不坐啦?这就要走啦?”褚玉放下杯子,恨不得放串鞭炮般热情,“饭都快好了,一起吃点呗?”
“谢谢,不用了。”钟星阑低下头整理表情,抬起头已经是寡淡平和的神色,微笑了一下,“九点钟的飞机,快赶不上了。”
这个夜晚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未有人闯入过,褚玉解下围裙,往宋晋琛旁边一坐。宋晋琛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咽了咽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