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罗伯特。罗伯特在埋一具尸体。
“修道院里主要是些学生,老人不多。罗伯特那时候的白发没有现在这么多,但一眼就能认出来……我夺路而逃。”
路易没命似的转身跑回宿舍楼,迎面而来的朔风刮得面上刺痛。
穿过庭院、穿过长廊,他在自己脚步声和呼吸的间隙听见另一种声音。追上来了吗?他不敢回头看,只希望夜色昏沉,罗伯特没有看清自己的脸……
路易三步并两步上楼,险些一头撞在门上。那颤抖的双手屡次握不住钥匙,而楼下的脚步声正逐级往上。
咚咚!咚咚!
心跳声在耳畔剧烈轰鸣,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转开门锁,用手抵着门框让栓锁无声滑落;他手忙脚乱吹熄案上的蜡烛,蹬了鞋,合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颤抖的嘴唇无声默念经文。
走廊上缓慢的踱步声逐渐靠近——
嗒。
停在他的门口。
“我不再默念经文了,我什么也不敢想。我死死捂住口鼻,如果有可能,甚至还想握住跳个不停的心脏。我太害怕了……不知过了多久,那脚步声重新响起来——然后走远了。”
路易喝了一口茶,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
“我感觉像做了一场噩梦。第二天一早,我看见那双落在墙角的鞋,才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这个修女一定是被埋在我们面前的泥土里了。天啊,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也许一辈子也想不通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墙角底下的坑被往旁边挪了几英尺?墙角就埋着尸体,为什么所有人只看见她失落的鞋?我害怕得双腿发抖,几欲作呕,却还要竭力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稍等,”泽维尔说,“您当时怀疑尸体就埋在地下却缄口不言,是不敢,还是不想?”
路易惊得抬起头,面上一时显出愧怍和躲闪。但很快,这种羞愧转变为外强中干的怒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罗伯特从您的门前走开,您有什么感觉?”
“感觉?”路易很奇怪地说,“我能有什么感觉?如释重负,后怕,就是这样了。”
“要我来说,话可能不会太好听,希望你别认为我在针对你或者什么,我没这个意思,”泽维尔说,“姑且让我来为你的心理活动做个补全,路易神父。听见脚步声远去的时候,你首先感到的是由衷的感激。你以为罗伯特院长站在门口时在犹豫,毕竟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或许他最终还是念旧情,愿意放你一马;你以为只要你假作不知,就可以继续粉饰太平。”
路易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但某天也许你突然想明白了吧,罗伯特的仁慈很可能只存在于你的想象中。否则哪怕面临指控,你也会使这个秘密烂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