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什么也不懂。
后来沅烬边给它喂火腿肠边跟我说,哪有什么正不正常,正常就是要符合一般的规律和情况,我们这么多的人,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上,要都是遵循着一般去做事,那我们大概还活在原始社会。
沅烬的歪理总是能说服我的,从此我竟觉得不正常或许是个褒义词,于是对它生出点心心相惜的心思。
我到家的时候沅烬靠在飘窗前的栏杆上睡着了,他现在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我不知道这算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
老猫团在他的腿上,我进门时大约是吵醒了它,老猫半睁开眼睛,从缝隙间透出点绿莹莹的冷光,看到是我,喉间咕隆了两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了。
这个很大的飘窗,是沅烬自己设计的。他多半时间只能呆在家里,大半的人生也就是飘窗外的一隅天地,我闯进来,想看一看他的世界。
我们住在西郊滨野,一幢有了好些年头的公寓的顶层,从这窗子望下去最先入目的是通往地下车库的小路,我一进小区他就能看见。我过去下班不定时,他在窗口看到了我进了大门,就知道该准备热晚饭了。
还可以看到天,天是灰一块白一块扯烂了缝缝补补的格子间。拐角的地方稀稀疏疏长了长了几棵常青树,叶子却少的可怜,巴掌大小,绿阴阴地,就那么飘着。黄顶蓝漆的矮房,隔了七八户才亮了一盏灯,一盏灯一户人家,余下大片的空白,和春寒料峭的冷风。
我走过去探了探沅烬的手,带着湿度的暖意就从指尖开始蔓延。我大概是吵醒他了,他慢悠悠地半睁开眼睛,从缝隙间透出点蓝色的碎光。
沅烬的眼睛是他唯一能被看出异于常人的地方。
实在好看。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是阳光明媚,山河宴清时天空的颜色,蓝色的瞳仁中恰到好处的散落着细碎的光点,他认真看着你的时候眼中也没有倒影,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是天光湖色,水木清华。
沅烬很喜欢笑。
他唇边有两颗笑痣,嘴角有一对梨涡。十几岁的时候我一直有种冲动,我想在他笑的时候凑上去舔一舔他的笑涡,可是我不敢,我酒量太差,我不敢醉死。
我听见他喉间发出猫一样的细微的呼噜声,然后闭上眼睛,前额枕在胳膊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才再次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笑得亮起来,声音里带着午睡之后的喑哑,他清了清嗓子,喑哑地说:“回来啦,今天这么早?”
我走过去把猫从他身上抱下来,塞回猫窝里,然后走回去,窝到他身上,猫躺过的地方,闻着他身上清清浅浅的栀子花香,一时有了困意。我闭上眼睛,笑道:“想你了,就快点回来了。”
我感觉到头发被他很轻地揉乱了,他推了推我,凑到我耳边柔声说:“起来,我去做晚饭了。”
热气轻轻柔柔地从耳畔细细的绒毛上拂过去,痒痒的,我翻了个身,抓住他的前襟,深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我说:“不要。”
沅烬问:“不饿吗?饿不饿?”
我迷迷糊糊地点头:“饿。”
他就笑了:“猪。”
有时候我倒真希望自己是猪,宠物店卖的那种小一点的猪,整天挂在他身上。黏黏糊糊的,什么都好了。
我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地乱拱,头顶就触碰到了坚硬的金属。
我知道那是他的项圈。